第六十四章(第3/4页)

她说这句话时,烛火轻微摇晃了一下,施玉儿恍惚间竟然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上迸发出来,她的眼底带着点点的星火,没有半分的沉寂,反而燃着长远的焰火。

施玉儿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眸子,却被那束火牵着不自觉想要与她了解更多。

“我从前想过,若是我能入仕为官,定然不输于那些男子,”许是此时也有所感触,沈母的眉目间涌起一丝怅惘与怀念来,向施玉儿轻轻诉说自己的过去,“我是江南大族的女儿,南方的家族与北方又是不同,他们对女子的管束更加严格,我在嫁给临川的父亲之前,没骑过马,也没射过箭。”

“我只见过江南的小桥流水,尽管饱读诗书,却只用于与友人之间的吟诗作对,填词唱曲,尽作些无病呻吟的调子,”沈母浅笑一声,执起施玉儿被墨渍染黑的手肘,柔声道:“但是后来我随着父亲入京,又碰见了临川的父亲,才渐渐生出一些旁的心思来。”

“那些心思便是,我要学的更多,要与那些男子比上一比,看看究竟是不是我们做女子的就一定差一些,当然不是,只是我们不能入仕,不能抛头露面,被困于深宅,哪怕是我自己,为人之妻母后,也变得没有当年那般的意气风发。”

听着这些话,施玉儿能想象出沈母年轻时该是一位如何的奇女子,她敢于冲破束缚,想要去追寻一个真我,敢于与那些男子也斗上一斗。

话落,施玉儿抬眸,落到沈母柔美的面庞上,心中生出感激与敬佩来,感激她对自己说这些话,同时也敬佩她的过去。

“我相信临川之所以选择你,并不是因为你生得好,”沈母轻理了理施玉儿的发,目光中盈满喜爱,“你是一个讨人喜欢又惹人心疼的孩子,我与你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想要让你去做什么,而是想要让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你可懂?”

施玉儿该如何不懂呢,她点头,眉间的那丝怯弱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坚毅与丽色。

花香馥郁,夜风稀稀。

一抹高大的身影缓缓行过长廊,等到不远处的院子灯火熄下后才又启步。

清风拂起行路人的衣摆,素色的衣裳之上沾满星辉,沈临川的眸中溢满许多不舍与牵挂,他走进施玉儿的院子,在窗外又站了许久,确认她已经睡熟之后才翻窗而入。

室内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微闭了闭眸子,借着廊外铜灯的微弱光亮轻声走到床边,将帘子微微掀起,弯腰钻进帐中。

他不舍的轻蹭着怀中人软嫩的面颊,在她的唇上亲了又亲,才抱着她良久不愿松下手来。

沈临川的眸半睁着,施玉儿轻缓的呼吸洒在他的唇侧,被中满是香甜。

他要去邬州与长宁一趟,两地来回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能早些将事情解决,便能再早些回来,可是他唯一不舍的便是,六月原该是二人的婚期,可他却要远行,尽管知道玉儿乖巧,定然不会怪他,但他的心中却满是愁怅。

他等待这个婚期已经等了许久,他迫不及待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做名正言顺的夫妻,夜夜相拥而眠。

但郭家一事尽管主谋已经入狱,但们从前的部署,以及那些受害者的归路都需要有人去安排,更重要的是如何将郭家与秦家联系起来。

秦家经过秦军一事之后已经是自身难保,缺的只是一个契机,就是为了这个契机,他还需要等上一等,去等最深处的操纵者现身。

沈临川思绪万千,他拥着怀中人,半响,叹息出一声来,“是我对不住你。”

大概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一个男人许久,更何况是尽管住在同一个府上,却总是一连许久都不能见上一面,这更是令人难安。

沈临川轻抚着施玉儿的额发,极尽爱怜,但是他也知晓,自己身处高位,国之大患一日不除,小皇帝一日不完全独当一面,自己便不能放心。

好在这几年小皇帝在朝中也渐渐树立起了威严,朝中老臣慢慢告老还乡,那些新上任的臣子对于南家的江山没有一丝质疑,分担了许多他的压力,总归不似前些年那般忙碌。

沈临川都快要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过太原,这些年都是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来京中看望他,而他却每日在相府和宫中往返,未得一日歇息。

在济州的那段时间,尽管狼狈,他却是难得的轻松。

他的指触到施玉儿的面颊,回想起他们二人在济州生活的一些趣事来,唇边不禁抿起一个笑,将她的指牵起握在掌中,抱紧了她柔软的身子。

他是何其有幸能遇见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子,不嫌弃彼时的他眼盲且一贫如洗,愿意跟着他过一辈子,愿意去过那灰扑扑不见天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