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恨你(第2/3页)

“你等等。”

顾茫说着,把鼻子凑过去,小狗般在墨熄脸侧,脖颈,耳朵根闻闻嗅嗅。这一幕若是给爱慕墨熄的那些女人看到一定会目瞪口呆,不近人情羲和君居然会由着别人靠的这么近,做出这么奇怪又亲密的举动。

他一般不都是给人一个背摔,然后把人的肋骨砸断么?

但是她们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墨熄确实不爱被生人触碰,但顾茫一定是个例外。不止因为顾茫这个人如今太单纯了,他做什么都是没有目的的,只遵从着孩童般的本性——对什么东西好奇,他会放到嘴里去尝,想了解什么东西,他会凑过去闻。

而是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墨熄和顾茫就是最亲密的人,他早已习惯他了。

“你身上有一种味道。”最后顾茫说,“和别人都不一样。”

墨熄看了他一眼:“什么味道?”

顾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顿了顿,似乎想在自己可怜巴巴的脑袋里捞出点像样的字句来描述。可显然,他最后失败了。

他说:“很甜,你闻起来像一勺蜜糖。”

“……”

墨熄显然不想和他继续这种奇奇怪怪的对话,他问:“还有呢?”

顾茫双手攥着啃了一半的包子:“这个只有你会买给我。”

他说着,又有些迷惑地看着墨熄:“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墨熄微微一怔。

原来自己脸上的在意,呈现的居然是这样分明吗?

灯影水色里,顾茫那双大而眼尾很长的眼睛望着他,那么宁静,又那么平和。

墨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道:“你是世上第二个说我好的人。”

“第一个人是谁?”

墨熄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也是你。”

顾茫有些吃惊:“有两个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顾茫吃惊完了,又道:“那你该去多问问别人,会有很多人说你好。”

没有别人了。从很早以前,他就不会对再对第二个人这样开口,也没有人能够再与他交心如此。

他的冷漠疏离,冰寒刺骨,早已把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推到绝壁悬崖。

墨熄想到少年时的自己,想到在小饭馆里洗碗的顾茫,想到先君,想到梦泽。最后想到那一年洞庭湖战火连天,他像个乞丐一样跪在硝烟里请求顾茫回头。他想得胸口的旧疤都开始隐隐作痛,那些背叛他的,或者是他背叛的,此刻都在胭脂湖的秋水里涤荡。

他闭上眼睛,心中竟苦得厉害。开口时嗓音的沙哑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茫,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之间有很多秘密,跟谁都没有说过,我……”

他忽然又不再出声。

他已经近乎十载不曾做过这件事了,以至于话语卡在喉头竟然吐不出来。慢慢地,他的那种冲动便消失了。

他像作恶多端所以被拔去舌头的厉鬼一样,所有的苦水都只能往肚子里咽,他也习惯了往肚子里咽。

这时忽听得顾茫说了一句:

“你别说,我不听。”

墨熄抬头:“为何。”

晚风里,顾茫随手掠开眼前的碎发,他靠在廊桥的木柱上,侧脸看着墨熄:“因为你并不想告诉我。”

“……”

“而且如果我真的认识你,那么没准以后我自己也会想起来的。所以,没必要。”

他捂住耳朵:“我不听。”

“……”墨熄看着他折着耳朵的样子,沉默一会儿,忽地笑了。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真真实实地在笑,而不是“冷笑”“嘲讽地笑”“敷衍地笑”或者“皮笑肉不笑”。

墨熄靠在木柱上,笑了好一会儿。顾茫看着他,慢慢地,犹豫着放下了捂耳的手,但后来又重新抬起。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抬手摸了摸墨熄的脸。

触手微凉。

照理来说,墨熄是该要怒斥要闪躲的。

可是在这桨声灯影里,在这折磨了他一整天,或许不止一整天,是从顾茫叛变起就折磨着他的痛楚里,他只是睫毛微颤,却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尾有些湿润了。

“公主。”最后,顾茫低声地,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牌子背面,可以有你的名字吗?”

“因为我好像是个好人?”

没想到顾茫这次却摇了摇头:“不。”他说,“因为我好像……真的认识你。”

墨熄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只尖锐的利爪攫紧了,竟连呼吸都是困苦的。

顾茫道:“我不知道什么是主上。但是……听上去好像不错,我想让你当。”

墨熄看了他半晌,竟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他心头比五味瓶打翻了更是复杂上千倍万倍,最后他恐怕是用了比千万倍更多的克制,才低缓地说了句:“你远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