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3/4页)
谢霄抬眼看她。
继而一只枯瘦的大手微抬,示意惠贵妃与周遭伺候的宫人们一并退下。
惠贵妃泪盈盈地望着他,殷红的唇瓣微启,似还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在谢霄淡淡垂下眼帘后,噙泪往殿外退下。
伺候的宫人们同样鱼贯往外。
朱红的殿门沉沉合拢。
将这一双相对了二十余年的帝后锁在其中。
谢霄有些疲惫地倚在龙榻上,对赵皇后道:“坐下吧,不必站着说话。”
赵皇后谢过恩典,在他下首的圈椅上坐落。
她眼帘低垂,看着两人之间明净的宫砖,语声淡淡:“若是臣妾不曾猜错。惠贵妃,应当是为太子之位而来。”
谢霄双目轻阖,并没有否认。
赵皇后的神情也同样平静:“臣妾亦能猜到她的说辞。不过是怕臣妾戕害于她罢了。”
她询问道:“在陛下心中。臣妾便是这般毫无容人之量,会戕害嫔妃的毒妇吗?”
谢霄叹了声。
“你为后二十余载,持躬淑慎,驭下平和。又何来的毒妇之说?”
如谢霄所言。
她是一位无可指摘的皇后。
清醒,理智,从不嫉妒,也从不被儿女情长所缠绊。
不过与其说是妻子,反倒更像是他的同僚。
并肩而行二十余载,临到终了,虽未留有多少情谊,却也不至生出厌恶。
倒也,算是帝后中的典范。
而赵皇后待他说完,方启唇道:“臣妾为后二十余载,想知道的事并不多。过来询问陛下的,也仅仅只有今日这一件。”
“不知陛下,可否为臣妾解惑。”
谢霄颔首:“你问。”
赵皇后起身,向他行礼。
“臣妾敢问陛下,在璟儿与慧贵妃所出的清泽之间。陛下更属意于谁?”
她问得这样的直白,语调里却又不见波澜。
平静得,仿佛是在说起一件寻常的后宫琐事罢了。
谢霄有些倦怠地轻阖了阖眼,终是道:“璟儿不能容人。”
“若是将皇位交与他手,他这些异母的兄弟,连同他们的母妃,怕是要在他手中死尽。”
赵皇后轻轻颔首。
也像是素日里与他商议后宫事务那般,与他议论起此事:“如陛下所言。惠妃所出的第六子秉性柔和,确能容人。但终是被惠妃教养得过于怯弱,且成日里醉心诗词,不问国事。也并非是皇位的上上人选。”
她此言僭越。
但谢霄并未驳斥她。
他枯瘦的手指垂落,碰上放在榻沿上的长剑。
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传来,似又将他带回了金戈铁马的少年时。
他叹了声,问:“渊儿可回来了?”
赵皇后凤眼淡垂:“渊儿自一年前远赴边关犒赏三军后,至今行踪不明。”
谁也不知,他要何时归来,又是否还能归来。
而以谢霄眼前的情形,大抵已等不了几日。
谢霄心中亦是了然。
他微微颔首,对赵皇后道:“朕在大去前会将传位的圣旨拟好,交由贴身的宦官保管。”
“你也不必好奇。待朕百年之后,自然知晓。”
赵皇后眉尖短暂地一蹙。
但她终究未说什么,而是起身向皇帝告退。
她如来时那般徐徐走过鎏金屏风。
走到紧闭的朱红殿门前,亲手将它推开。
殿外的光线随之涌入,令她看清,正等着殿外的少年容貌。
窄长凤眼,淡色薄唇。
在日色下望来,冰冷又疏离。
是与她颇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渊儿?”赵皇后凤眼微抬,从乾坤殿内迈步而出,又抬手将宫人遣散:“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母后。”临渊向她行礼,并不隐瞒:“儿臣去了胤朝的邻国,大玥。”
“大玥。”
赵皇后抬起一双冷漠的凤眼端详着他:“你是奉命去边关犒赏三军,为何又去了邻国。且,一载不归,音讯全无。”
临渊回视她,眸色如霜:“儿臣为何不归。母后当真丝毫不知吗?”
赵皇后语声淡漠:“本宫身在后宫,又能知晓什么?”
临渊颔首,不再多言。
他抬步往乾坤殿中去。
赵皇后神情平静地目送着他。
直至有宫人急急至殿前回禀。
“皇,皇后娘娘。大殿下,大殿下出事了。”
他虽未说是何事,但见他神态慌张,眉心满是冷汗,便可得知,必是凶迅。
赵皇后看着眼前的宫人,未涂唇脂的薄唇渐渐抿紧。
但她最终没有发问。
只是以皇后的姿态微微颔首,仪态端庄地道:“本宫已经知晓。你且退下吧。”
宫人愕然。
虽不解她为何如此淡然,但也不敢违逆,只是低应着躬身退下。
临渊步履未停。
像是对此事并无丝毫意外。
无论是谢璟的死,还是赵皇后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