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光年以外(第3/5页)

他们还罚她抄写错题,希望她深深记进脑袋里。

最多的一次,顾嘉年把试卷上的物理错题抄了五十遍。

可她抄完那五十遍,下次遇到同一类型的题却仍然不会做。

或者说压根没有坚持到看完题目,便条件反射般觉得头晕目眩,痛苦到想要呕吐。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爸妈开始在书房里安装上监控,以便时刻监督她的最后冲刺阶段。

顾嘉年的失眠症越发严重。

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有一些晚上,她握着笔,看着面前的试卷和习题集,灵魂却像是离开了身体,飘到房间上空俯视着自己。

她开始疑惑,她到底是谁?

这个坐在书桌前像个傀儡一样没有灵魂的人,到底是谁?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放弃”。

从——

“我真的不笨,我会努力的。”

到——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可能,就是太笨了。”

从七岁到十七岁,顾嘉年咬牙走过充满荆棘丛的道路,才发现迎接她的不是明亮开阔的山顶,而是腐烂泥泞的沼泽地。

她不知道自己的失眠症该怎么解决,不知道成日成日的心悸有没有药可医。

高考前一个月,她第一次翘了晚自习,想要去学校天台上喘口气。

就是那天,她看到有人在天台上抽烟。

是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很眼熟,偶尔会跟霖高的一些差生来往,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学校里。

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聊天、大笑,讲一些不入流的笑话。

看到顾嘉年后,他们在烟雾缭绕中冲她吹起了口哨。

“美女,一起来聊聊?”

他们的笑声那样肆意,没有任何负担,仿佛这个世界由他们做主。

顾嘉年却像是入了蛊。

她走过去,问那个为首的小混混要了一根烟。

第一次抽烟,她难以接受那个味道,几乎呛出了眼泪。

那帮小混混在一旁取笑她:“霖高的好学生都是书呆子,连抽烟都不会。”

顾嘉年坚持着抽完一根,抖着手拿钱给他们,拜托他们帮自己买烟。

第二天,第三天……她如同受了蛊惑般,每天都会以出去补课为借口翘课去天台上。

小混混们偶尔会来,顺便给她带包烟。

但大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晚上,她仿佛得到了长久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宁。

她吹着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的晚风,任凭自己沉溺在这劣质的烟味里,堕落着、腐朽着。

以为能靠着这样的放纵挺到高考。

只可惜她一贯难以如愿。

就像小时候为了能养小乌龟,拼命想考到九十五分,最后却只考了九十四点五一样。

那相差的零点五分,就是她的宿命。

高考前留校的最后一个晚上,顾嘉年最后一次去天台,却被偶然来此的语文老师发现。

从此,更深一轮的噩梦开始了。

……

等顾嘉年终于说完这冗长的十年,夜已经深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走着。

迟晏偏过头看去。

小姑娘缩在大大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被绿色碎花裙勾勒得格外纤细的腰肢蜷缩着。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任何情绪。

平静到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迟晏想要开口打破这平静,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出声。

一贯擅长遣词造句的人,此刻竟连只言片语都为难。

满室静谧,空调也停止了运作。

如同有某种感应,他忽然转过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五十九分。

他叹了口气,忽然难以抑制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指尖的触感还算温热,莫名让他心安。

“最后一分钟了,”他扯了扯嘴角,“生日快乐,恭喜成年。”

他希望她能快乐。

*

生日快乐。

恭喜成年。

顾嘉年干涩的眼眶忽然开始发疼,她整个人更深地蜷缩进沙发里,把脸埋进双手,泪水如同潮涌般从指缝中涌出来。

麻木平静的情绪骤然决堤。

起初还能抑制哭声,到后来却仿佛破罐破摔。

像是要把十多年的怨气和委屈全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她深深地弯着腰,任由滚烫的眼泪透过指缝浸透裙摆。

直到有人迟疑着,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弓起颤抖的脊背。

顾嘉年难以控制地伸出一只手,如同溺水者般紧紧攥住他的衣摆。

直到许久之后,她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些。

她慢慢睁开哭肿的眼,理智恢复了一些,吸了吸鼻子,总算肯放开手里攥着的布料。

“抱歉,没控制住。”

迟晏捋了捋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好笑地问她:“你这个爱扯人衣服的习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