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骄傲(第2/4页)

俞锐动都没动,也没看顾翌安。

自从生病过后,俞泽平就跟老小孩儿一样,时不时地闹点脾气,俞锐平时可以哄着惯着,他爸想怎么都行。

可回基地这事儿在俞锐这里根本用都不用问,没可能,也没商量。

尤其俞锐那身刺儿已经冒出来了,根本压都压不住。

俞泽平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还在接着说:“您要有那时间,种种花养养草,不好吗?”

“啪——”地一声,俞泽平一巴掌拍桌上,满桌碗碟都震得发响。

他瞪着俞锐,气得牙关都咬紧了,脸黑得难看,连呼吸起伏都明显开始变快。

嘴巴动半天没说话,最后发泄似的,俞泽平将另只手握的筷子也扔桌上,菜汤被砸得乱飞,连顾翌安身上那件白衬衣都染上好几处油点。

“俞锐!”出声的是沈梅英,“少说两句。”

老教授脸色也变了,叹口气,起身去拿了湿纸巾过来给顾翌安,让他擦擦衣服上的污渍。

顾翌安摇头跟她说没事。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跟另外俩人不存在似的。

倔劲儿上来,谁都拉不住,俞锐看着他爸又说:“实在不行,你就跟王伯李叔他们早晚出去打打太极,钓钓鱼遛遛弯儿,您都这岁数了,还瞎折腾什么!”

俞锐这话出口,连脾气向来温和的沈梅英,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

有好几秒,所有人都在沉默,屋子里除了电视发出的那点声音,再没人出声。

俞泽平从满脸气得通红,到逐渐开始变白,他眼神凛冽,死死地瞪着俞锐,撑住桌面,双腿晃悠着站起来。

眼底都是猩红的,俞泽平指着俞锐,整条胳膊都在抖。

怒火中烧,情绪堵在胸口,他重重地喘了两声粗气,最后猛拍桌子,冲俞锐吼出一句:“我是老了,不是死了,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同意不同意!!”

说完,他扶着额头,另只手撑着椅背,人都快有些站不住。

顾翌安赶紧起身,沈梅英站得近些,快一步过去把人给扶住,俞泽平站稳后,胳膊一抬将沈梅英给掀开,背过身说走就走。

书房门“哐”地一声,重重关上。

俞锐垂眸没说话,又坐了一会儿,他也起身走出客厅,去了外面小花园。

好半天,沈梅英站在桌边,看眼房门紧闭的书房,又看眼客厅玻璃门外的俞锐。

重重一声叹息,她对顾翌安说:“好好一顿团圆饭愣是被这父子俩给搅和了,唉,好不容易让你来趟家里...”

“没事。”顾翌安拍拍沈梅英后背,试图传递一点安慰。

他看向书房,眉心微蹙,多少有些不放心,于是说:“老师你要不还是去看看伯父吧,顺便帮他测一下血压,我怕他情绪太激动,身体会吃不消。”

“行,那我去看看,俞锐那边...”沈梅英又往外面瞅了眼,丈夫儿子一脉相承的臭脾气,都是难啃的骨头。

顾翌安轻声说:“没事,俞锐那里,我去说。”

——

天早就黑透了。

夜空明亮清透,连淡淡稀薄的云层都没有,繁星闪烁,满月挂在树梢,似远似近。

清辉朗朗,秋风阵阵地吹着。

俞锐立在花园旁边的台阶上,身后,客厅灯光透过玻璃门往外倾洒出来,勾出他的剪影,又延伸到脚下随风摇晃的花花草草上。

很快,剪影一道变两道,顾翌安走到他旁边。

影和人,双双并排而立,俞锐垂眸看着,沉默半晌,他低声开口:“抱歉翌哥,害你连饭都没吃完。”

顾翌安看他一眼:“跟我不需要说抱歉。”

微顿两秒,他又说:“可你不该那么跟老院长说话,就算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带着刺也会伤人。”

俞锐抿了下唇,说:“我知道...”

刚也只是气上头了,这会儿在外面站着冷静了小半天,俞锐饭桌上那点情绪早就被路过的冷风吹散得差不多了。

“可我还是不能同意他去基地。”在这件事上,俞锐依旧坚持。

因为涉密的关系,俞锐并不完全清楚俞泽平在基地具体是做什么工作,但他是医生,他很清楚,俞泽平之所以会得肝癌,跟他的工作环境不无关系。

当初俞泽平又是手术,又是放化疗,连续治了近五年,还得亏发现的时候是早期,沈梅英又护理得格外精细,俞泽平这才安安稳稳地挺过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

别说俞泽平身体刚好没几年,根本经不起折腾,单就老院长如今七十多岁的年纪,俞锐也不可能同意。

这些俞锐不说,顾翌安也能理解。

小时候,他们都在长辈们细细的叮咛和照护中长大,可当他们真的长大了,某一天回过头来,好像瞬间才惊觉父母已经老了。

像是父母和子女之间总会有的一场交接,于是不知不觉地,一家之主的位置,悄然无声便移交给了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