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托底(第2/3页)

“嗨,”陈放挥了挥胳膊说,“就师弟那倔驴脾气,跟病人家属发生点冲突,背个处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说这话的时候,陈放的表情还有肢体状态都是松弛的,顾翌安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异样,便没再追问。

既然聊到这里,陈放便摸了摸鼻子,接着问道:“那早上在办公室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吧?”

顾翌安依旧悠然地迈着步子,淡淡“嗯”了声。

“我说那话的意思,不是想把你推出去,”陈放并排走到他旁边,伸手抓了下头,“就你俩要真二选一,我真觉得你比师弟更合适...”

顾翌安笑了声,摇头打断他:“师兄,你跟我用不着说这些。”

兄弟多年的默契摆在那里,陈放微愣一秒也笑了。

他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不会多想,不过这事儿搁我心里一天了,要真不解释一句,我今晚都睡不着。”

顾翌安说:“我明白。”

“其实吧,就算师弟不说我也知道,钟老肯定是不想让他那俩老同学担风险,才会找师弟去主刀。”陈放又说。

这事儿,他俩心里都门儿清。

有人的地方就有私心,医学系统里有亲疏之分,也有派系差别,这玩意儿放哪儿都一样,他们学医的同样不能免俗。

“可我觉得很不公平,你知道吗。”陈放走着走着突然说。

顾翌安侧眸看向他。

陈放“啧”一声:“他不在乎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多长,可我在乎,我比他在乎。”

“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年我在欧洲进修,老师又突然生病,科里呢,又赶上新旧交替,几乎没人能够主持大局,最后都是师弟一个人生扛下来的。”

陈放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

“那段日子师弟过得有多苦,没人知道,他那性子,也从来不会说这些,反正我记得在我走之前,他还没有经常性胃疼的毛病。”

说到这里,陈放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顾翌安也低着头沉默,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不停地收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最后才拿出来,安慰般地在陈放肩膀上拍了拍。

这一天下来,陈放的情绪起伏是极大的。

他比顾翌安都还要年长两岁,本来就是个操心的命,生气是真生气,心疼也是真心疼。

话说到这里,顾翌安也不走了,拉着他就近在一张长木椅上坐下,试图让他缓一缓。

长椅正对着医大南湖,四周有风吹着,湖面上波光粼粼闪动着零碎的月光。

陈放坐在椅子上,低低地一声叹息,接着又说:“俞锐这人,我不说你也清楚,表面上看,他性子好像又倔又冷酷,但只有我们这几个跟他熟悉了十多年的才知道,他其实是最心软的那个。”

顾翌安半垂着眼眸,手臂搭在膝盖上,静静地听着。

“我也知道,师弟这人跟你差不多,都是不争不抢也不问世事的性格,吊着一口仙气就能活。”陈放自嘲地笑了声说,“但我不是,我心理阴暗,想得也比你俩要多。”

闻言,顾翌安皱起眉头,出声打断他:“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俞锐也不会喜欢听。你们只是观念上的差异,没有对错可言,更没有高下之分。”

陈放笑着摆了下手:“行,我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他们坐的位置不在路灯光线范围内,顾翌安微躬着身子,整个人都笼在沉寂的夜色里,像是罩了一层黑色的毛玻璃。

沉默半晌,陈放偏头叫了一声:“翌安。”

这一声挺轻的,他们坐在路边,四周并不安静,夏夜里的虫鸣蛙声,偶尔路过的嬉笑玩闹,什么声儿都有。

可顾翌安还是听见了,像风勾了一下耳朵,顺便落进去的。

顾翌安应声抬眸看着陈放,眸底是黑的,情绪深不见底,陈放也看着他,卸下所有别的表情,陈放脸上现在只剩下平静和认真。

随后,陈放缓声道:“你我都很清楚,这世上穿白大褂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把医生当成自己的理想,更多人最认真也不过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理想是什么,读书的时候躺在宿舍里,关了灯才会谈理想。”陈放仰靠在椅背上,轻“嗤”一声,“毕业了,工作了,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各种现实的问题接踵而来,时间久了,还有几个人能简简单单地谈理想,人活着首先得吃饭,得活好。”

医生一句话,有时候甚至比审判庭上法官手里那根法槌还管用,肿瘤要不要切怎么切,药开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检查要不要做,做到什么程度,医生握着绝对的裁量权。

所以,当医生的有穷的也有富有的,开一次飞刀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下一份医嘱进口药多打几针,无谓的检查多做几次,不妨碍治病救人,同样也能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