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人选
这个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
皇上钦派韩棠为江南道监察御史,详查江南道税收事宜,不日就要启程。
临行前一天,景策在清风楼给韩棠设宴饯行,叫上了我,也叫上了大狗子。
宴席期间,韩棠还是秉持着自己之前的性子不怎么理人,可这次却连一向礼数周全的景策也冷着张脸不肯说话,连大狗子都察觉出席上的氛围不正常,默默抱着兔子头埋头啃。
酒过三巡,景策终于开口了,放下酒盅直直盯着韩棠问:“你就一定要去?”
韩棠没抬头看景策,指尖捻着个小酒盅,景策喝一盅他随一盅,一壶酒都快被两个人喝完了,却都像喝的凉白开一样,眼神越喝越亮,像寒冬夜里那一颗启明星似的。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韩棠也开了口。
“可那个人为什么一定得是你?”景策哗地一声站了起来,椅子拖地,很尖锐的响动,吓得大狗子兔子头都不敢啃了。
“别跟我说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大朝会上站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人应声,就你一个是忠臣、直臣是不是?你为了显摆什么?大周没了你就不转了吗?!”
“玉成!注意分寸!”韩棠低喝一声。
席上一时之间又静了下来。清风楼的后院包厢,人少也清净,饶是如此韩棠还是开窗往外瞧了两眼,确认无人才又关上窗回来。
伸手拉了景策一把,“先坐下,别吓坏了孩子。”
起初我以为孩子指的是大狗子,可顺着韩棠的目光看下来,他好像也把我算在其中了……
景策被韩棠拉着坐下,低着头,但眼眶微微泛红:“好,你说事情一定得有人去做,那我请旨的时候你为什么拦着我?你知道这件事拼的是什么,是家世,是背景。我父兄弟弟都在战场上,姑姑是皇后,无论如何最后都能善终。可你呢?你有什么?你拿什么挡满朝文武的唇枪舌剑?”
“你不行,”韩棠眉头皱起来:“你在刑部待的好好的,去掺和户部那些烂账干什么?”
“那你是户部的人吗?”
韩棠默默坐着不吭声了,窗外北风呼啸,听得人心里发寒,不知过了多久韩棠才又开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好,韩云亭,你有本事!”景策起身拿起桌上凉透了的酒一饮而尽,青花酒壶当场摔碎,“你有本事就活着回来!”
景策当场摔门而去,酒楼的人闻声而来,看着房里的杯盘狼藉,一时没敢进来。直到听见景策在前头喊了一声“记我账上”,店小二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进来把满地残骸收拾了,临走,韩棠又道:“再上一壶酒。”
我本以为这场席已经不欢而散了,没成想韩棠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我也只好把屁股又按下继续陪着。
店小二很快把酒送了过来,门一关上,房里慢慢回暖。韩棠竟然起身给我倒了一杯酒,惊了我一跳,再听见韩棠慢慢来口:“他愿意跟你亲近,劳你劝着他点,别让他做傻事。”
这杯酒我却不敢喝,问道:“什么样的事算傻事?”
“任何于他不利、可能惹祸上身的事。”
“也就是说你出了事他不能为你出声,任凭漫天骂声将你盖了去,他自站在朝堂上当个没事儿人一样?”我把酒盅往前推了一推,“韩大人太看得起我了,这样的事别说我不会劝,就算劝了景二哥也不会听我的,你这是让他欺心。”
韩棠抿着唇看了看那杯酒,接着拿起来自己喝了。
我问他:“这件事真的是你自己想去的吗?还是有人逼你这么做?”
如果当真是皇命难违,那当初他作证柳家勾结陈楚山的事也极有可能是一样的情况。
可韩棠却是摇头,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我不想干的事,谁也逼不了我。”
这人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下去我怕他明天就走不了了。从怀里头掏出我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是一封信:“这是老相爷给的,他说你可以从苏家开始着手这件事,信是给如今苏家的当家人的,他看了信如果还是不肯配合,你可以动手杀鸡儆猴。”
韩棠愣了愣,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把信接了过去,又冲我行了一个大礼,“代我谢过老相爷。”
这饭再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带着大狗子起身告辞,临走又道:“我等着你回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韩棠笑了笑,又冲我举杯:“好。”
从清风楼出来,一下子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觉得寒风入体,我抖了个哆嗦,裹紧衣裳,问大狗子冷不冷。
大狗子摇了摇头:“不冷啊,今天太阳挺好的,比前几天下雪的时候暖和多了。玉哥儿你冷啊?”
今天确实算不上多冷,前几天的大雪堆在路边都快要化完了。可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冷,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