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笔墨书纸砚(第2/3页)
那根糖人到底是没吃完,化到最后实在让人没胃口了,贡献给了大树底下的一窝蚂蚁。
我刚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还没落地便被阿恒接了过去,提着桶把手看了看我,“还愣着干嘛,伸手啊。”
我这才赶紧把手送过去,冰凉的井水倾倒而下,冲走了指缝间的黏腻感。
见我洗好了,阿恒用剩下的水洗了把脸,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小家伙们在柳铺集上吃了个半饱,这会儿被太阳晒的也都没有胃口,倒是省了我做饭的功夫。门外头的杏子开始熟了,我摘了半兜拿井水镇过,端着进了屋。
几个孩子被晒晕了头这会儿就想吃点凉的,一窝蜂围上来,把几个又大又圆的挑走了。
阿恒坐在窗前无动于衷。
年纪不大,气性不小。我上前推了推他,“吃杏吗?”
阿恒看着篮子里剩下的歪瓜咧嘴,没作声。
我侧了侧身,背着小家伙们从袖子里又掏出两颗杏子来。圆滚滚,金澄澄,我赶紧往嘴里塞了一颗,又把另一颗塞到阿恒手里,小声道:“熟的最好的两个,一点酸都不带,特地给咱俩留的。”
阿恒对着一颗杏子总算是笑了,“有你这么做大哥的吗?”
我三两下把杏肉嚼碎了咽了,又吐出一颗完整的杏核来,催促道:“快吃,别被发现了。”
阿恒学着我的样子埋下头去也把杏子整个吞了,嘴里鼓鼓囊囊嚼了半天,吐出颗杏核来。
我俩对着两颗杏核又笑了半天。
“对了,”阿恒道,“刚在柳铺集上被我打断了,你笔还没买吧?”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没买那支笔?”
“不然呢?”
纸买了,墨买了,却没买把这两样联系起来的笔,那纸跟墨又有何用?
我摇摇头,“我不买是因为羊毫太软,不好控制,没法跟毛头纸搭配着用。”
阿恒问:“那你用什么?”
我故作神秘地一笑,“我有更好的笔。”
我说的笔其实就是昨天那张兔子皮,兔子毛做的笔又叫紫豪,专取野兔项背之豪制成,较之羊毫更为挺拔坚硬,弹性也更好。
等正午最烈的日头过去我便去料理那张兔子皮,先把兔毛泡软了之后才能进行后续操作。
制笔最关键的一步是为“选豪”,也就是说要把做笔所用的毛一根根选出来。有诗云“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挑选出的毛还得是圆润挺拔的,开叉的不要,无锋的不要,弯曲的也不要。虽说一只兔子一身毛,最后选出来的也就勉强够做一支笔,这还是在退而求次再求次的前提下。
阿恒跟着我选了一下午,最后一双眼睛都快要瞎了,实在挺不住了,只能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你说每一支笔都是这么来的吗?那得费多少只兔子,瞎多少双眼啊?”
这会儿兔子毛已经选的差不多了,我一边梳理毛峰一边道:“那倒也不是,像今天那个小贩要卖给我的那支肯定不会下这么多功夫。但真正的好笔必然意味着精益求精,我就听说过在宣州一带有人专门圈养雪兔,喂的都是山顶之上最纯净的雪水,能生出一身银白的兔毛。这样的一只兔子身上最多出十根笔毛,你算算一支笔要杀多少兔子。”
阿恒睁了睁眼,骂了一句:“穷奢极欲。”
我笑笑接着道:“所以你不要觉得文人墨客就真的是两袖清风,一只好笔价值百两乃至千两也是有的。”
阿恒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低着头边忙边道:“我不光知道,我还用过呢。”
阿恒看了看我,小声啧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笔毛选好了还要有合适的笔杆,过轻不易控,过重则带不动,太干容易开裂,太湿又会变形,一支笔足足做了两天才算做好。
砚台我不讲究,随便找了个破碗便凑合了,等真正把笔墨纸砚凑齐了,我竟然还真的小小激动了一把。
铺纸研磨,我又酝酿了好一番才落笔。
只可惜第一个字就糊的仓颉都不认识了。
“还是纸不行吧?”阿恒皱眉看着晕开的墨团,“这纸也太糙了,根本留不住墨。”
我摇摇头,屏气凝神,又试了几个字,试图找到合适这种纸的力道。
这种纸厚薄不一,表面粗糙程度也有差异,下笔浅了不上墨,稍一用力又会晕染,尤其是起笔和逆锋处尤难掌握。
阿恒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直到日头西斜再也看不见了我才停下笔来,明明坐下来的时候还是午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时辰。
房门轻轻一响,我循声看过去,只见阿恒探了个头进来,“你写完了吗?我就是想告诉你,二狗子把饭做好了,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