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唇的触感
燕泽玉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多日来同床共枕似乎已成了习惯,他下意识往身边的被褥里探了只手,一片冰凉,也不知辛钤一大早去哪儿了。
等他穿戴好,门外人语声、沉闷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更聒噪紊乱了——似乎是在惩罚什么人。
那些沉闷的击打声应该是木头狠狠砸在皮肉上造成的。
这是怎么了?
脑海里倏尔闪过那日雪地里阏氏命人将自己压在矮凳上的画面,还有耳侧那几乎就要贴上自己身体的风声。
燕泽玉沉默半晌——这次又是谁?
这支队伍里大多是皇亲国戚和重要官员,应当不至如此……难道是苏姑娘?
不。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苏姑娘深得可汗喜爱,应当没人胆敢当众杖责她才是。
燕泽玉忽而想起那对客栈夫妇风吹日晒后黝黑的脸,神色骤变,心底莫名的预感催促他步履匆匆地推门出去。
木门‘砰’地打开,他刚跨出一步,差点与守在门外的金戈撞上。
他侧了侧身,刚要提步再走,却被金戈魁梧的身形再度拦下。
“玉公子——”
“何事?”燕泽玉心下着急,面对金戈的语气都有点不耐烦。
“太子殿下吩咐了,让您再休息一会儿。”
金戈这番说辞让他内心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心下有所挂记,当即就要躲开金戈阻拦的手臂离开,奈何身手远不如对方,来来回回好几次,倒是把他自己累得不轻。
“金戈,你敢拦我!?”
金戈半低着头并不看他,闷闷的,只是重复道:“太子殿下吩咐了,玉公子不能出去。”
这干瘪寡淡的两句话威力却远远比燕泽玉想象中的大,几乎是瞬间,难以压抑的火气涌入脑海,还夹杂着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委屈。
就连先前装在脑子里的“顺从讨好辛钤”的经义,也倏尔被抛诸脑后。
“辛钤他凭什么拦我!”
燕泽玉气得不轻,眉头紧锁,胸口不断起伏。
他也知道自己对金戈发火简直是无理取闹,跟那些个见不到父皇就拿太监出气的宫妃没什么两样,但……莫名的,怒火上头的冲动盖过了一切,脑海里唯一的理智碎片被一把火烧没了。
“我不想休息了都不行吗!这点自由都没有?!”
“回去。”一道极冷的声线传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泽玉和金戈都愣了一瞬,燕泽玉往声音来源望去——
辛钤正从缓步上楼,即使是因为楼梯的高度差需要仰视燕泽玉时,在气势上也丝毫不落下风。
男人黑袍的衣角显得略微沉重,燕泽玉定睛仔细才看出来这一块的玄黑色更深,连其中金丝勾边的浪花纹案都染得黑红。
隐约有血腥味飘散过来。
燕泽玉脸上怒气顿了顿,缓和片刻才抬眼去看男人的神色。
如他所预料,辛钤那双狭长的凤眼压得很低,如剑锋锐利的浓眉紧紧蹙在一起,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戾气暗藏如刀鞘中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刀。
辛钤面无表情时真的很摄人,那是种鲜血浇灌出来的威压、是手中无数人命债的刻印。
燕泽玉有瞬间被镇住,但很快回神,将原本恶狠狠的说辞吞回肚子里,换了更为柔顺的语调,道:“金戈说你不让我出去!为什么?”倒像是撒娇。
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看人眼色,变得如此虚伪;什么时候自己当真将豢宠这个身份给刻进了心底。
大抵是少年刚起床的缘故,原本清朗娟秀的声线此刻有些沙哑,暗合着娇嗔的语调,倒有些暧昧。
让人很难生气。
男人似乎都很吃这一套,辛钤也不例外。
燕泽玉瞧见对方难看的脸色稍和缓,心下悲凉,却也松了口气。
辛钤两步上前揽过了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想把他送回客房去,可男人刚有动作,楼下大堂的骚动声再次激烈起来。
燕泽玉原本妥协的脚步一顿,视线微偏,擦过男人肩膀望了过去——
嘈杂人声越来越靠近,还有些拖拽的摩擦声。
辛钤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一瞬,下一秒换成了轻轻搭着,强迫意味淡了许多,似乎放弃了阻拦的想法,却也不让他下楼,就这么半抱着他一起等楼下动静。
等了半刻,嘈杂人语清晰起来——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和粗鄙之语。
二层到一层只有一个楼梯间,望下去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块地,像是将人框起来,格外扎眼。
为首的是云忌将军,身披轻甲、手提长剑,似乎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头朝下无力地垂落,身体被两个大血洞给刺穿,完完全全的洞穿,还‘咕嗤咕嗤’往外冒血,死相没有丝毫尊严。
身后跟着的是那位趾高气昂的士兵头子,也同样拖着一具尸体,长发染了快要凝结的黑血,布裙不知去了何处,下。身血肉模糊,流出的血蜿蜒汇集成小小的水洼,腰腹血迹最深,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连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