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第2/5页)
沈青梧放下杯盏,将长发认真扎了一下。镜中的她有了些英秀之气,沈青梧才端起杯盏,重新出门。
雨丝断断续续,淅沥成河。
沈青梧坐在张行简身旁,雨中有风,吹得他颊畔发乱,宽袍如飞。他俯着眼,将沈青梧取来的杯子,从左到右摆在阶前。
他指骨握杯,将杯子举出屋檐,去承天上雨水。手指与杯盏相映,皎皎之色,让沈青梧目光晃了晃,想起了些私密之时……
张行简轻声:“你脸红什么?”
沈青梧从心猿意马中回神,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
沈青梧当然不吭气。
张行简眼中笑意加深。
他已发觉她那点儿走神走得天马行空的毛病,那日谈心之后,她又再次变得不怎么说话,张行简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却少了很多。
沈青梧发现,从左到右,杯子中盛满了份量不等的水,重新端回到了檐下。
他拔掉发间一根青簪,在杯沿上挨次敲击。那盛满不同份量雨水的杯子,便发出清脆叮咣的音调不同的声音。
沈青梧听不太出来音调。
但她震惊地一下子挺直腰背,呆呆看着这一举一动都优雅万分的郎君。
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与她在床上厮混、怎么都无所谓的张行简,他是那个被人仰望的、可望不可求的张月鹿。
这样的张月鹿,转过半张脸看身旁的沈青梧,笑问她:“想听什么曲儿?”
沈青梧:“……你都能弹出来吗?”
张行简扬眉:“我能啊。”
沈青梧正襟危坐。
她开始从脑海中翻找她想得起名字的知名小曲。可她满脑子都是空白,她从来没有那种闲情去学,也没有那种高雅情趣支撑。
如今需要她表现的时候,她只大脑空空。
沈青梧硬撑着。
张行简:“嗯?一个都想不起来吗?”
沈青梧镇定自若:“我倒是想得起一个,怕你不会。”
张行简笑了:“我怎可能不会?”
他向她口夸:“古书中能找到的琴谱曲谱,我不敢说全部看过,也看过九成。自我入朝,每年祭月大典所用曲乐,都由我来定。我若不擅于此,岂不是让大周跟着蒙羞?
“所以你大可不必怕我不会。”
沈青梧:“粗俗些的,你必然不会了吧。”
张行简恍然,又想了想。
他说:“不至于。我长大后,经常和百姓们在一起玩儿,民间俚曲,我也收藏过不少,挺有趣的。不过民间俚曲确实远多于大雅之曲,我可能会有疏漏。
“你想听的是哪个?说不定我知道。”
他不是很有自信。
但他的不自信中,又透着自信。
沈青梧淡淡道:“十八摸。”
张行简:“……”
她说:“听过没。”
张行简看看天外雨,再看看自己的杯盏。如此有情有趣,却讨论如此粗俗之事。
沈青梧:“莫装没听见。”
张行简只好道:“这个……确实没听过。”
他苦笑:“我二姐不让我流连烟柳之处,这个是即使长大了,也不能去……我虽好奇,却确实没听过。难道梧桐听过?”
沈青梧点头。
这是她唯一能记住的曲子了。
军营荤素不忌,她听得多了。
张行简思索一会儿,示意她:“那梧桐唱来给我听,我可以复原一下,弹奏出来。”
沈青梧:“……”
张行简挑眉:“怎么了?难道你不会唱?”
沈青梧面色古怪。
她不是不会唱。
她是觉得——
一个优雅高洁的郎君,从她这里学到那么些粗俗不堪的东西,他分明还很感兴趣,他分明跃跃欲试。
但这就不是众人眼中悬挂于天的高贵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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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不高贵。
他本就不喜欢那样。
只是云泥之别困住沈青梧这么久,猝然打破,总是有些怅然,有些古怪,有些不能接受,还有些……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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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喜欢看他堕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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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姜茹娘在侍女的陪伴下,撑着伞前来院落时,便听到院中的击箸声,听到轻而婉的歌声。
那歌声出自郎君口中。
雅致,轻柔,婉转,还带很多风流。
绿柳丛丛,进入月洞门的姜茹娘心事重重地抬起头,看到了坐在廊下赏雨的青年男女。
沈青梧靠着木柱,松散的袍子披在肩上,乌黑发丝挡住半张脸。她低垂着眼,冷漠是一点儿,温柔也有一点儿。那点儿柔和目光,投落到她身旁的张行简身上。
那让姜茹娘魂牵梦绕的俊逸郎君啊!
他袍袖纷纷,面如琅玉,眼如星河,手上击箸,口上轻歌。
他低唱着什么:“阿姊头上桂花香,勿得拨来勿得开。再摸阿姊……”
这一幕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沈青梧低头笑的时候,感觉到他人气息。她慢慢抬头,看到了院门旁那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姜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