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页)

摸摸外面还是热的,薄松挖一勺汤,送到林羽白口边:“喝汤。”

林羽白没法拒绝,艰难张口,一股油腥扑来,他挣扎半天,咽不下去,汁水顺嘴角流出。

“边吃边漏,您老八十了吧”,薄松抽张纸巾,粗鲁擦他嘴角,“能不能吃?不能吃算了,我还懒得喂呢。”

“不想…吃这个”,林羽白鼓起勇气,眼圈泛红,“想吃…你做的烤冷面,好久没吃到了。”

林羽白在家可以大包大揽,做尽一切家务,薄松乐于当甩手掌柜,这么多年过去,他做别的马马虎虎,做的最拿手的,就是糖醋味的烤冷面了。

十年前,他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系着被油污染脏的围裙,在学校门口的小推车上,切开一份冷面,把烤肠切成两半,在上面涂抹蛋液。

纷纷扬扬雪花飘落,林羽白在对面跳脚,来回摩擦掌心。

耳朵冻得通红,口中呼出白雾,雪地靴黏在脚上,踢踏飞溅残雪,瘦高路灯洒下长光,雪片融化在暖意中。铁板蒸腾油香,蛋液包裹洋葱,林羽白垂涎欲滴,视线随锅铲翻飞,薄松扫他一眼,熟练把冷面分块装盒,插上细长牙签,递到林羽白手上。

“拿好”,薄松冷淡抬眼,镜片蒙上冷霜,“回家再吃。”

“好呀,我等凉了再吃”,林羽白不接,外套上猫耳轻颤,“你冷吗?”

为了方便工作,薄松戴了露指手套,十根手指露在外面,萝卜头似的,指骨红肿通红。

薄松埋头不答,放下盒子,撕开一包冷面,把鸡柳切成小块。

林羽白的眼珠随他转动,趁他松手擦汗,林羽白抓来他手,硬塞一个滚烫的热水袋,让他五指握紧。

“明天还我”,林羽白抿出酒窝,睫毛剧烈颤抖,不敢抬眼看人,“下次少放辣椒。”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跑,脚步轻盈灵动,在薄薄雪地上跳跃,雪里留下一串猫爪,倏忽辨不清晰。

白绒帽子下两片通红的耳朵,随主人奔跑晃动,他跑进灯火燃尽的黑暗里,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殆尽。

林羽白每天都来,整整半个月过去,这是薄松第一次记住他的脸。

可那些日复一日、颠沛流离的日子,是薄松三十多年人生里的暗影,如果可以,他想把那条街的人记忆抹去,把那些岁月沥干水分,捏成渣滓,在脚下踏成飞灰。

他装作视而不见,装作若无其事,可林羽白一次次提醒他,一次次让他知道…他薄松不是什么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他摸爬滚打遍身脏污,吃过多少常人吃不了的苦,才过上今天的日子。

“林羽白,你故意的吧”,薄松深深俯身,像片巨大黑云,罩在林羽白头顶,他捏住对方下颚,指骨用力,捏出一片青紫,"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个,你还没完没了。怎么,下雨天待一夜不够,还想再待一夜?”

“我…不是,我不敢了”,林羽白蜷缩双腿,拢臂挡住脑袋,“别打我,别丢我出去…我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