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巨蟒之灾
夜里,季时风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在披萨店打工,干了一天活,累得人都麻了。
时间一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像潮水一样猛地涌来,季时风拎着包下班,门口有个人在等他。
季时风干过的兼职不少,送过餐、发过传单、在游乐场扮过唐老鸭,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等他下班。
梦里那人离得挺远,长什么样儿看不清,挺瘦的,精神头倍儿足,蹦蹦哒哒的,还踢小石子玩儿。
季时风隔着马路远远看他,看他蹦一下跳一下,脑袋上扎个小揪揪,戴着个向日葵发卡。
夕阳西沉,天光渐暗,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灰扑扑,天空不再澄澈,树叶不再光泽。
唯独那个人还是鲜活明亮的,明黄色衬衣、浅蓝色休闲五分裤、蓝白相间的帆布鞋、白色斜挎包。
季时风觉得那个人踢的好像不是小石子,而是自己的心脏。
因为他每蹦一下,季时风的心就跟着“怦”地跳一下。
在季时风双眼所能容纳的范围里,整个世界都沦为了他的背景。他比树蓬勃、比花旺盛、比天空简单。
梦里的季时风连眼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等他下班的这个人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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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风醒来还有些恍惚,对着天花板泛黄的墙皮愣了半晌,得出个结论——
妈的,我有病。
首先,路大富那根本就不是等他下班,而是为了在店门口守株待兔,企图用钱收买他;
其次,路大富在马路对面踢小石头的行为不仅不梦幻,还十分幼稚、危险,并且会带来影响交通安全的隐患;
最后,路大富是个男的,就算他扎小辫戴发卡,那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带把儿的。
季时风薅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估摸着最近是被路大富缠得太多了,被那股纯正的傻逼之气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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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刷了牙洗了脸,季时风脑子总算清醒了,把高压锅里的黑米粥盛出两碗。
他正喝着粥,恰好季博文拎着塑料袋子从外边回来。
“油饼啊?”季时风闻见味儿了,“糖的还是葱油的?”
“都糖的,去得晚,葱油卖光了。”季博文说。
季时风端起粥喝了一大口,季博文让他吃个饼,季时风皱眉:“不爱吃糖的。”
“还挑嘴!”季博文拿拐棍打他小腿,“几岁了还挑嘴!你不吃饼你能饱,一日之计在——”
眼瞅着老爷子又要唠叨了,季时风无奈,赶紧装了个糖油饼塞进背包侧兜:“好好好,我带学校吃去。”
“再带个鸡蛋。”季博文拿起个水煮蛋装在塑料袋子里。
“不带了,”季时风站起身,“刚才吃两个了。要迟到了,爷我走了啊。”
“校服!你周一不穿校服啊?”
差点儿忘了这事,季时风去屋里拿上校服外套,懒得穿,就随手往背包上一绑。
季博文操心得很,又开始念叨:“和同学好好处,别再惹事儿了,要和大家伙做朋友。”
季时风忒无奈了,爷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打了人才转学,成天惦记他在新学校的交友问题,担心他处不好同学关系。
“行,知道了,你放心,”季时风敷衍,“我和同学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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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因为那个梦起得晚了,季时风骑着车到了学校,又差点儿迟到。
加快脚步上了坡,主席台边的花坛那儿又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喊:“疼——疼疼疼,你下手轻点儿!”
操,以后真不能再踩点儿来学校了,这个点准能遇着一小倒霉蛋在主席台边梳小辫。
“你别乱动,自己把钱包拿出来!”
“嘶——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儿吗?”
季时风这回没见义勇为了,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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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的小辫儿本来在家已经扎好了,他在来的车上瞎臭美,想学短视频里的古惑仔整个飞机头,最好还能带点小卷,于是把小辫子拆了重新弄发型。
奈何他心不灵手也笨,好好的刘海被他整成了条形码,盖着半张脸,不化妆都能演鬼片,只好让路易帮他重新扎一个。
他正扎着小辫儿呢,瞅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边上过去,路辞双眼一亮,扬声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脚步没停,头也没回,路辞急了,赶忙从花坛边站起身,路易说:“头发没弄完呢,干嘛去啊?”
路辞一只手抓着小辫儿,另一只手抓起包:“哎呀不弄了,你赶紧回去备战高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扎小辫,心里没点数吗。”
说完,他撒腿就跑,追季时风去了。
“妈的,路大富你良心被狗吃了!”路易手腕上缠着根皮筋,冲着路辞的背影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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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辞在楼梯间追上了季时风,喘着气说:“我叫你呢,你怎么不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