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是病人(第2/3页)
但当时霜天晓自己不觉得这是困扰,他们四人也不觉得。
就连跟霜天晓表面上看上去最不对付的素光尘也说:“她行医道,这就是她要做的事情,我们为何要阻止。”
砚青当时在院中练剑,闻言想了想,接话道:“人要修行,总得付出些什么。我所行之剑道杀气重,同样也惹过不少仇家上门,平生的就更不用说,惯爱招猫逗狗给自己找麻烦,若这些是天晓修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我们受着便是,总归也不是解决不了。”
那时他们刚解决掉因霜天晓的一个病人惹上的麻烦,霜天晓自觉对不住他们,平日里都避着不敢见人。
砚青说完这番话后又道:“我们是朋友,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成了家人,家人的事,算不上麻烦。”
那天任平生把她按着躲在屋内,听到他们这么说,霜天晓没出息地掉了几颗金豆子,自那之后不再打着停止救人的主意。
所以砚青用以保命的乾坤道印给了霜天晓,任平生耗了大半身家做出来可抵一命的替身傀儡给了霜天晓。
知道她不善战斗,就多给她塞些保命的东西,而不是剪掉她的羽翼,把她以保护之名拘在身边。
任平生这番话,池谶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她并不清楚。
但也不需要清楚了。
霜天晓的脚步声渐近,任平生捻起刚才画好的符箓就要贴上池谶的眉心。
她做这一切并没有避讳赶赴而来的霜天晓。
符箓距离池谶的眉心只差一线之距时,霜天晓终于来了。
她一路狂奔,发冠都跑歪了,一身灰黑的素服颇为凌乱,就连跑动的姿态都有些僵硬,或许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新的身躯。
池谶垂头,任由血淌下,听着霜天晓靠近的声音,突然想起了他初见霜天晓之时的模样。
那时他刚经历了数月的追逃,又遭逢七天无休止的车轮战,身心早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那些时日,他不断地自我怀疑,他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后来,就连自我怀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支撑着疲惫的身体一路奔逃,最终在同门亲友的合围之下,一把火烧干净了一切,连带着他自己。
他本该死在那场火里的。
灵魂即将消亡时,池谶听到了一个声音。
其实对方语气平淡,甚至隐约还带着些嫌弃和不耐烦,但在当时的池谶心里,那是世间独一份的特别。
她说:“你想活吗?”
那时他被困在火里,已经说不出话,隔着滔天烈焰,很像伸手触摸一下她的袍脚,却动弹不得。
池谶茫然想着,那时他没出声,但对方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想,继而道:“想活就听我的。”
他听了,所以自那之后,世上少了一个池谶,多了一个鬼王。
池谶回想起,他问过她名字的。
但那时,她眉眼掠过晦暗之色,淡声说:“大医师,叫我大医师。”
而今日,他同样被困在这里,生命垂危,动弹不得,像极了初见那日。
池谶手指动了动,从乱石阵中伸出去。
这次他手上不再有火焰,他可以放心地去触碰她的袍脚。
可是她的脚步带起的微风掠过池谶的手心,倏然远离,只有靛青色衣袍厚重的衣角从他指尖拂过。
池谶伸手想去抓,却只落了个空。
他想,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妄想,是他的贪恋,是他的自作多情。
如果…如果他在她眼中就只是一个麻烦的病人,那现在呢?
现在他也快死了。
这样是不是能让她在多看自己一眼,再救他性命一次。
池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额角的血顺着淌了一脸,他心中的不甘像野火燎原,支撑着他看向前方。
然后他看见霜天晓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径直掠过他身边,扑向前方那个同样血迹斑斑的身影,连声说道:“怎么样,你怎么样,挡什么让我看看!”
霜天晓上手就要扒开衣服看伤,任平生哪能不挡,一边挡一边说:“没事,真没事。”
任平生看上去一身的血,但被天裂中的力量补足后,又吃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树根塞进手里的神树叶子,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看着吓人。
霜天晓确实被吓到了,但多年的行医经验让她理智占了上风,上下仔仔细细扫了任平生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看上去最吓人的脖颈处。
那里有着一个血红的掌印,现在已经肿胀起来,一片青紫,叫人不忍多看。
霜天晓手颤了几下,被她强行平稳住,搭上任平生的手腕,感受到她强有力的脉搏后,这才松了口气,信了任平生说的“没事”二字。
霜天晓胸膛深深起伏几下,看着任平生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心头火直冒,转身快步朝池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