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情之至也(第2/3页)

他顿了顿,也知道匪夷所思,但还是说:“他还有脉搏。”

还有脉搏,只是那脉象极其,极其的微弱,甚至寻常人根本探不到……就像蜡烛燃到最后,最细微的那一丝火线,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彻底熄灭。

陈晏捏着那张纸,静静地看着……过了很久,他忽然低下头,一抹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滴在纸页上。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滴滴透明的水珠。

被染得血迹斑斑的纸上,墨迹洇开,一片斑驳。

五日之后,顾凭的身体回到了凤都。

赵长起也赶了回来。他还带来了一封密信,是姜霍让他交给陈晏的。

信上说,他之前便隐约察觉到,顾凭的来历有异,按说此番命断,合该回归前尘;但前日再算,却发现那魂非去非留,似乎与天地间还隐隐地有着联系。这情况甚是古怪,像是某种异术。

赵长起拧紧眉:“他这意思是说,有人给顾凭下了咒?”

话音刚落,他对上了陈晏的眸子——那双眼,似乎在陡然间雪亮异常!

忽然,一道光闪过赵长起的脑海——

——南疆。

他站在屋外,看陈晏冰寒着脸,拿出两个瓷瓶放在顾凭面前,冷冷道:“你自己选一个。”

……还有甘勉的声音:“那两个瓷瓶里,装的都是鸳盟蛊。”

……

“但是,但是……”赵长起结结巴巴地道,“那个蛊,当时不是没有种上吗?”

很快,余青戎带着南疆蛊师赶到了凤都。

蛊师将桃花水捧到陈晏面前,陈晏慢慢将手浸了进去。

掌心处,赫然现出一点殷红的印痕!

寂静无声里,陈晏缓缓从水中抽出手,湿淋淋的手指移到案几上,捏住了,似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抵受这一刻的崩离。咔嚓一声,案角竟然被他硬生生掰裂了。

许久,殿内没有一丝声响。

蛊师向前走了两步:“小人斗胆,请试一试这位郎君。”他指向顾凭的方向。

陈晏点点头准了。

蛊师小心地将顾凭的手浸入桃花水中。

果然,顾凭的掌心也出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红印。

陈晏沙哑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陈晏,又看了看顾凭,蛊师长叹一声:“鸳鸯蛊是南疆第一异蛊,便是因为它的灵性。”

“蛊成与不成,全随宿主心意而动。有情人,情到至处,惟愿同生共死。执此一念,鸳鸯蛊便可种成。但经年累月,情可转淡,情可生怨,情可成仇。漫漫岁月过去,到了白发苍苍的那一刻,彼此之间,或许早已不复两情相悦时了!”

说到这里,蛊师冷笑道:“许多人说起鸳盟蛊,总说它似灵不灵,比如有些夫妻明明一开始已经种上蛊了,最后却并未同归——他们哪儿知道,那些夫妻,心里已是不愿再与另一个人共死,鸳盟蛊早就自解了。”

顿了顿,他道:“陛下与这位郎君,应是另一种情况。”

蛊师缓缓道,“虽然一开始鸳鸯蛊并未种上,但到后来,若是两个人心里都允诺了愿与对方生死与共,那之前未成的鸳盟蛊,也便结成了。”

陈晏定定地注视着顾凭。

慢慢站起身,他走到顾凭身边,伸手握住他。

他笑了笑,低声道:“原来你都许诺我了。”

原来他已经许诺了。

原来他在心底,早已经许诺了!

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顾凭躺在那里,闭着眼,长睫安静地垂落,就像睡着了。

五内如焚,陈晏还笑着:“是什么时候……怎么都不告诉我?”

手指捏了一下,似乎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因为他的力道太重,懒洋洋地睁开眼,朝他瞥过来。

顾凭不动。

陈晏的手背狠狠一抽搐,他飞快地松开手,害怕真的把他捏痛,青筋绷起的手颤抖地按在榻上。

半晌,他哑声问:“鸳盟蛊既已种成,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醒过来?”

蛊师沉默了。

纵蛊多年,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鸳盟蛊,本身就是为天下至情之人准备的。很多人哪怕海誓山盟着,但是真到另一个人死去时,愿意相随的又能有几个?也唯独像陈晏这样,哪怕知道顾凭的死讯,还心念执着,才能在因缘相合之下,以鸳盟异蛊,将顾凭的一线生机死死牵在这具身体里。

但是,至于顾凭什么时候会醒,还会不会醒……

蛊师花白的胡子颤了颤,他慢慢摇摇头。

……

一切都是黑暗,顾凭看见前方尽头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白点。随即,那雪白的光点急速扩开,像倾天的海潮,瞬间淹没了他。

再睁开眼时,面前的场景忽然变了。

这是他大学的寝室。

四人间。推开门,他的三个室友正在□□鼠标,三个电脑屏幕上都是消消乐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