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走到陈晏面前。

眼前黯了下来,他仰起脸,眸子像镀上了一层如银的月光。

仿佛被某种不由自主的力量牵引着,顾凭慢慢抓住陈晏的手臂,仰头吻住了他。

陈晏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到他心底。

忽然,他伸手捏住顾凭的下巴。

顾凭感到陈晏的唇和他微微分开,随即,一粒微凉的圆丸滚进嘴里,不知陈晏在他颈上哪个地方一按,他的嗓子下意识一缩,把那个圆丸咽了下去。

顿了顿,顾凭小声问:“这是什么啊?”

过了很久,陈晏道:“解药。”

见顾凭一怔,他扯了扯唇角:“当初在南疆,我曾给了你两瓶秘蛊,让你从里面选一个服下。”

那时候他告诉顾凭,这两瓶一个是鸳盟蛊,一个是死士服用的秘蛊,喝下之后,性命就完全由母蛊控制着,就算他以后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母蛊心念一动,就能让他暴毙当场。

当时顾凭想也没想,就拿起了第二瓶。

想到这儿,陈晏的眸子凉了下去。

其实那两个瓶子里装的,都是鸳盟蛊。只是后来去验的时候,发现蛊并没有种上。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陈晏的预料,但他真不想再去跟顾凭提起。

沉默了一会儿,他向顾凭伸出了手:“来。”

顾凭把手放进他掌中。

陈晏慢慢拢住他的手指,指腹轻轻捻了捻他细白的指尖。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本来就不存在那个所谓死士服用的秘蛊,这枚药丸,自然不是真的解药。

且不说鸳盟蛊本身就是无解,一个根本就没有种上的蛊,哪需要去解。不过是,想让顾凭知道,再没有这样死士秘蛊禁锢在他的身上了,而已。

陈晏淡淡道:“阿凭,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的感觉,你不喜欢,是不是?”

顾凭抿住了唇。

他确实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这个人,从来都要掌控自己的一切,他的性命,他的自由,包括离开的自由,包括放弃的自由——所以在最开始,哪怕陈晏耀眼得足以使他身边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他也从来不是他的选择。

真正叫他诧异,叫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给忘了,给忽略得这么彻底?

看着陈晏那双平静中带着荒凉的眼睛,忽然的,顾凭的心重重地一颤。

他伸手抓住陈晏的手臂,试着说道:“我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他应该在意的,之前似乎有一次,在刚被陈晏从青君手中救出来的时候,他还提起了那枚解药,但是,当时他看陈晏似乎并不想多说这事,还以为是自己假死遁逃的事,令这个人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能释怀,所以就也不再说了。后来……后来他就真的再也没想起过。

这种遗忘,这种忽视,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慢慢拉起陈晏的手,十指扣紧,顾凭低声道:“陈晏,我心里有你。”

他心里有他。比陈晏以为的要深……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百感倏忽从心头滚过,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我心里有你。”

下一瞬,他被陈晏重重带入怀中。

……

不远处,赵长起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榕树上,时不时伸出脑袋朝那处打量。

在他又一次伸长了脖子的时候,旁边一个冷面侍卫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赵长起正看得起劲,被他冷不丁一撞,差点就要露馅,不满地小声道:“你做什么?”

那侍卫严肃道:“殿下交代过了,他与顾大人在一起时,旁人不可随意窥伺。”

赵长起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仰头朝天上看了一会儿,他噗嗤一笑。

顾凭和陈晏并肩走在街上。

陈晏道:“这次你回宣平之后,我会把沈留调过去。”

顾凭:“为什么?”

陈晏朝他瞟了一眼,眉头皱了皱:“自从冬狩大比后,拓邪视你就如眼中之钉,你不曾注意他看你的眼神?你在宣平势单力孤,难保他借机不会下手。”顿了顿,陈晏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对他说:‘忌我者,不能制我;畏我者,终为我所制’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出了。”

顾凭微微一笑:“我观拓邪,所图甚大。有个人能令他畏忌着,是好事。”

当然,他自是知道,说出这句话,就是把自己变成了那个靶子,去吸引拓邪攻击的矛头。

望着他,陈晏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低低叹了口气:“据暗部所探,青君似乎出现在了宁关。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同北狄有了联系。”

顾凭点点头。

实际上,早在拓邪最开始盯上他的时候,他就起了疑。

这个人找麻烦,刚好就找到了他头上,如果说这是顺手一指,那要是多准的手气?再者,那个最开始上来要跟他比箭,最后被陈晏一箭射穿了喉咙的谟赤,曾经当着他说,“顾大人这相貌,真是男人看了也心动”。他总觉得,这个人或许是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