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谈话(第5/13页)

她说得很笃定,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夏国,她们才算是真正的“人”,身份证上会记录她们自己的名字,新闻联播上的女性是完整的名和姓,而不是一笔带过的某某氏。

诚然,现代社会并没有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但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夏国的女子能读书、能考大学、还能考公务员,可以从事各种行业,成为社会精英,甚至还能让孩子从母姓——虽然女性的上升通道仍然比男性狭窄得多,但只有经历过无边黑暗的人,才会明白透进来的一束光有多么珍贵。

谢若清接着说:“我妹妹蕙清,她大约是会犹豫的。如果你昨天问我,我还不确定,但今天她懂得了一些知识,愿意留下和选择回去的可能性是对半开吧。不过,如果我父亲表示要带全家人一起回去的话,她肯定会走的,她不敢违逆父亲,我那几个弟弟也是一样的。”

“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你别这样看我,我真的不知道时空穿梭的方法,你不信的话现在就搬台测谎仪过来。老天爷啊,我倒是宁愿我自己知道,你都想象不到,我们国公府的库房里藏着多少奇珍异宝!只要给我五分钟,不,一分钟,哪怕三十秒的时间停留,我后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要是早知道会穿越,我肯定让全家人抱着一堆宝物过来。”

看她神色间带着懊恼和遗憾,郑毅都被她逗笑了。

不过,她说的是“要多带好东西回来”,而不是“根本就不会去古代”,可见她和谢家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郑毅清清嗓子:“也就是说,你的弟弟妹妹们还没形成独立思想,属于可引导范围,如果继续生活下去,还是有机会培养对夏国的认同感,问题就出在你父亲和哥哥身上,是吗?”

“嗯,怎么说呢……他们是封建王朝的既得利益者,人人平等、男女平等是在从他们手中分润权力。在他们的思维里,大致相当于你有一万块,但被我抢走九千九百九十九,还说什么要给九千多个人均分。他们不会考虑自己先前有的从何而来,是否合理——但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谢若清说到这,还伸了个懒腰,“这些贵族啊,最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行动上还是会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惹麻烦的。”

郑毅:“你就这么确定?”

谢若清摊手:“拜托,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我们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平民百姓,而且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连固定房产都没有。在这种条件下,他们不可能去反对一个国家的执政方针,除非他们疯了。”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如果我父亲还是个高官,手中有权有兵,他可能还有底气维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很不幸,或者说很幸运,我们全家现在都是平民百姓。”

“贵族当然会想尽办法维护自己的固有利益,但他们更会衡量得失。在形势已经变化,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时,他们又会立刻想尽办法融入到新的政权中,争取新的利益。”

“所以,你别看我父亲万事配合,你一说,他就主动思想解放,愿意送女儿去上学。他不是认同这一套,这更像是一种【投诚】的选择。没关系,未来他没得选择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他会从被动适应,进化到主动适应的。”

郑毅沉思片刻,随后试探道:“历史上也有很多臣子,在王朝覆灭时仍然不改死志,兴许你们家……”

谢若清白眼一翻:“我真谢谢你,我们全家都是被新皇赐死的。谢家先祖随开国皇帝打江山,当年本来可以封异姓王,是先祖坚决不受,才封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传到我父亲这代时,更是不敢让嫡长子从军,反而让他从文,底下几个弟弟都没怎么用心教。谢家谨慎到这个地步,换来的还是一杯毒酒,还提什么对君主的忠心?”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1]!”

真不是谢家人想要玩弄权术,同样是被迫而已。赐死他们的是新皇,因为他找到了借口,但先帝难道就没想过让他们死吗?他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有些问题是不能细究的,越深思越伤人心。

谢家人刚被世代效忠的政权背刺,想要让他们快速培养起对另一个国家的认同不太可能,就连李静雪和谢芷清也都是更看重自身利益罢了。但他们也绝不会有什么“复国”的想法,天子的江山没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何况大家都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而且哦——”

谢若清拍拍郑毅的肩膀,“我大哥虽然也有被迫适应的成分,但他是个好人。额,这么说不恰当,就是他的内心比我父亲更淳朴些。他刚才确实被你的话说服了,不至于醍醐灌顶,但也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