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乐章(第5/6页)
她一手夹着半截未抽完的女式烟,一手撑着白色的蕾丝阳伞,戴着优雅的法式贝雷帽,面容极其年轻,保养得当,但言行举止又是她那个年龄的人独有的稳重、妥当。
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轻男生,锥子脸,单眼皮,勾了黑色的眼线,鼻梁又窄又挺。他的一头小卷发阴柔而雪白,白得就像那只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的纯种波斯猫。他的四肢瘦长,手指尤其纤长——那双花了上千万的费用去买过保险的手,此时却放心地放在波斯猫的嘴里,让它亲昵地啃咬。
年轻人或许不认识他身边的贵妇,却不可能不认得他。
哪怕是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人,也该听过他的名字。
Adonis,柯氏董事长的干儿子,柯氏音乐的摇钱树,还没学会走路就先会拿小提琴弓,六岁登台维也纳演奏帕格尼尼E降调Concerto No.1第三乐章,跳级毕业于牛津大学物理系,全国首席年轻小提琴家,名扬海外。
不过,据说上帝赐给了Adonis非常人的音乐天赋,也赐给了他天才中都少有的怪异脾气。这一点从他给自己起的外语名字便可以看出来——希腊神话中被爱神与冥后争到头破血流、连血滴中都可以长出玫瑰的美少年。
“正常男人根本不会取这种自恋又变态的名字吧,我怀疑他是gay。”以前韩悦悦不止一次盯着他的照片如此说。
明明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面,Adonis锐利的视线却一直在裴诗身上打转,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但他身边的贵妇却像是完全不知道她这人一样,与她擦身而过,走到了柯泽面前。
柯泽立刻站直了身子,有些局促地说:
“妈,你怎么来了?”
“说的什么话?儿子订婚,我能不来么。”
说话的贵妇是柯氏音乐的董事长,也就是柯泽的母亲。
她就如同女版的道林·格雷,与一幅被诅咒的画用灵魂交换了永生的年轻容颜。岁月不会在她脸孔上留下痕迹,却又总是会通过那双眼睛出卖她的真实年龄。
从她与Adonis出现以后,几乎所有记者都丢下了正在采访的名人,直接冲过去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颜女士,请问这一回与Kenny G的合作是否顺利?”
“传言维也纳信乐交响乐团会集体跳槽到柯氏音乐,是否属实?”
“Adonis,你真的在和影后申雅莉大玩姐弟恋吗?”
……
裴诗身边也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多年不见的养母。
颜胜娇还是如此高贵,她一头浓密的黑发挽在左侧,系成了一个蓬松的发髻,右侧的碎发随性地垂落,却也都像半掩的秘密一样藏在贝雷帽下,一如从旧式电影中走出的巴黎社交贵妇。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自己一次,甚至连斜眼都没有。
从自己换回了原来的名字开始,她就应该不会再与自己说话了。
裴诗只顾着颜胜娇,却未留意Adonis已不知不觉脱离记者,走了过来。当裴诗留意到他靠近的时候,一个迟到的记者忽然从她身侧冲过,把她重重撞到一边!
她脚下一个踉跄,眼见就要当场失态地扑倒在地——
忽然,一双男性的手及时伸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
裴诗有些惊错地站直身子,没料到动作却很自然地靠入了身后男人的怀里。然后,一股非常熟悉的古龙水味,混着他自身淡淡的体香,飘了过来。
这独特的味道曾经盛夏某位女员工说成是“极致的女性催情药”,裴诗当时听了差点吐出来。可大半年过去再闻到它,她真有一种微微晕眩的感觉。
不知道是否太久没见了……
裴诗立即调整站姿,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夏先生。”
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原本以为夏承司的开场白会是“你到底是谁”,或者“你来盛夏究竟有什么目的”,却没料到他一开口居然如此不戏剧性,全是来自上司的责备:
“病假九个月,一回来不到公司报道,反而跑来演出,你这秘书是怎么当的?”
尽管手掌炽热,体香诱人,他的声音却瞬间把人拉到了深冬之夜的海底。
裴诗刚想开口解释,Adonis就闪了过来,站在了离夏承司很近的位置:“夏二公子,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最近都在忙什么业务呢?”
他说话和以往电视采访略显傲慢的态度不一样,反倒轻声细语,有一种近似于女性的柔和。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业务的事请联系我的助理。”夏承司眼睛盯着裴诗,径直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对知名的小提琴家竟然如此无礼,裴诗都有些讶异,怀疑Adonis当场会翻脸走人。
谁知Adonis不但没甩他脸色,反而,反而……
让波斯猫爬到自己背上,再用双手握住了夏承司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