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沈绒又一次进入到了多梦的时期。

她记得上一次频繁做梦还是高中到大学那会儿。

之后因为繁忙的工作和意外不断的生活,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她很长一段时间没做梦。

即便做也是极为短暂、碎片式的梦,醒来就忘。

这一晚,她的梦格外清晰。

她梦见自己捧着一大束盛明盏送给她的白玫瑰,很开心,坐到盛明盏的车里等着。

盛明盏一上车就跟她说,妈没了,我现在带你去灵堂。

沈绒听完之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着怀里那捧不知何时变成白菊的花束,只跟盛明盏说——妈终于不痛了。

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沈绒就任由盛明盏载着她,从白天开到黑夜,从都市迷失至荒野。

她嗅到了烟味,她知道盛明盏从来不吸烟,可那烟味又很熟悉。

竟不觉得难闻。

好不容易到了灵堂,听见里面的哭声,沈绒想要快点进去,她们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盛明盏带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还是沈绒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停下来。

别找了。沈绒最后对盛明盏说,别白忙活了,跟咱俩一样。

咱俩,白忙一场。

沈绒醒来的时候,右臂被压着了,又麻又疼。

艰难地坐起来,动了动胳膊,感觉是当年断臂的地方在发痛。

她一边揉着痛处一边想,得问问盛明盏,是不是要去复查一下了?

当年断了胳膊的后遗症,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恍惚间看清了周遭,发现自己正在医院里。

沈黛床头的夜灯开着,暴瘦的模样无论看多少次都极不真实。

看着弱光中正在缓缓注入沈黛身体里的脂肪乳注射液,睡懵了的沈绒理了一下思绪,分清了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后,先前梦境的点滴回溯进记忆中。

梦里她对盛明盏说“咱俩,白忙一场”之后,盛明盏看向她的眼神和熟悉的坚强很不一样。

分明装满了清晰的难过。

这会儿,难过劲儿从梦里渗透在沈绒真实的心脏上。

拧着

她的心,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痛感。

沈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控制住视野模糊的速度。

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成功,鼻酸的感觉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坐在盛明盏给她制备的折叠床上,弯着腰捂着脸,死死控制着声音,生怕让沈黛听到她情绪崩溃的痕迹。

没事的。

沈绒告诉自己,往下走,一定还有路。

她用手背一次又一次安静地抹掉眼泪。

我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好不容易将情绪控制住。

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所谓成熟的大人,即便情绪崩塌成碎片,理智却还在。

大哭一场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打扰到别人。

.

前一天沈黛的精神状态不错,到了第二天,老天就像是生怕沈绒过得舒坦似的,沈黛又一次呕吐不止,且在呕吐的时候控制不住想上厕所。

沈绒扶她去卫生间,还没到她就没坚持住,拉在了裤子上。

沈绒头皮一麻,见沈黛似乎没察觉到,便没跟她说。

扶她到马桶上想要帮她换掉裤子,她又浑身痛得厉害,难受地抠着沈绒的肩膀。

只是这十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捏红了沈绒的皮肤。

沈黛这一拉根本就止不住,类似的状况从化疗开始就有,现在变得越来越频繁,又剧烈。

沈绒早有准备,昨晚就将新一批的生理裤放在卫生间水池下面的柜子里了。

她让沈黛自己先握着墙上的扶手,一只手撑着沈黛以防她身子歪倒,另一只手随着回身的动作往柜子里够。

好不容易够着了生理裤,弯腰跪在沈黛面前,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当支撑,迅速又利落地帮她把裤子换掉。

这一整天沈黛上吐下泻,几乎住在了马桶上。

等她稍微好了一点,艰难地从卫生间出来后,躺在床上总是很不舒服,觉得自己没解决干净,没几分钟又要去卫生间。

沈绒全程陪着她,没半点不耐烦。

“你受苦了……小绒。”

沈黛刚恢复了些力气,便难过地对沈绒这样说

“哪有。”沈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松地笑着说,“我小的时候,您可比我照顾得好多了。”

一转眼到了下午,注射了五毫克吗啡后,沈黛这一波疼痛总算是稍微缓和了点。

沈绒的胃很是时候开始隐隐作痛。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从睁眼到现在,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

倒也不饿,就是又困又累,想要蒙头好好睡一觉。

沈绒到B1的食堂买了点饭菜回来,随便扒拉两口就恶心了,吃不下。

吃胃药的时候秦允发微信过来。

【阿姨今天情况怎么样?你在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