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记得,礼部左侍郎詹大人的嫡长孙。”裴少淮应道,“你上回说他院试落榜了?”

徐言成点点头,继续道:“我前几日听见詹大人同祖父打听你们家,似乎……似乎有意与伯爵府联姻。”

裴少淮、裴少津两兄弟的眼神嗖一下全射了过来,满是抗拒之意。若说联姻,眼下伯爵府里只有英姐儿一人。

不是说詹家不行,而是詹清远绝对不行。

想来那詹家也未必是奔着伯爵府来的,不过是见徐大人将任礼部尚书之职,想与徐家关系更近一步,可惜徐家并无待嫁女眷,便多跨了一步,问起了裴家。

裴少淮取来一张干荷叶,将食盒里余下的烧鹅屁股夹起,置于荷叶之上。

“少淮这是何意?”徐言成问道。

裴少淮淡定说出了儒林外传里的那句名言:“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

徐言成忍不住笑出声来,言道:“你倒是直接。祖父早能料到你们家的态度,给搪塞了过去。”

此事倒是提醒了裴少淮,英姐儿很快就要行及笄礼了,婚姻大事即便是拖,也拖延不了太久了。

游玩了一日,三个少年加徐言归一个小子,都很是尽兴,荷也赏了,诗也吟了,收拾妥当后打道回府。

回徐府的马车上,徐言成逗小言归道:“言归,为兄真是羡慕你啊。”

小言归仰头望向大哥,问道:“大哥为何如此感叹?”

“我来替你细数。”徐言成数着手指说道,“你有一个鸿胪寺卿的祖父,有一个榜眼父亲,往后还有有两个状元小舅和一个榜眼长兄,你说说,这样大的阵仗谁比得了你。是不是,小言归?”

小言归没有点头,也学着徐言成的语气道:“大哥,弟弟真是羡慕你呀。”

接着又道:“除了方才所说的,大哥比我还多出一个。”

徐言成疑惑。

小言归叉腰神气道:“大哥比我多一个状元弟弟,真是羡煞旁人。”

徐家人的自适心态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

……

“我有一壶酒,携着游春走。遇店添一倍,逢友饮一斗。店友经三处,没了壶中酒。借问此壶中,当原多少酒?[1]”顺天府学数科科房里,莫教谕正在朗诵一首打油诗。

此乃出自《算学启蒙》里的一道题。

莫教谕是个五旬有余的小老头,知晓学子们无心于算学一道,他亦不为难自己,只取些简单有趣的题目来讲解,以盼场下学生能听进去一二。

可午后闷热,学子们昏昏欲睡,打油诗都无人听,更何况是要算数的打油诗。再说了,科考又不会考这些。

莫教谕停下来,正打算找个人来答题,一看裴少淮在埋头写字,以为他在做文章,于是点了他来作答。

裴少淮起身应道:“学生算得八分之七斗。”

莫教谕微微颔首,又问:“你用何法解得此数?”若是只对乘、因、加、减等算法相熟,亦可慢慢推断出答案,却要费不少时候,裴少淮能如此快答对,显然不是用反推法。

“回教谕,学生曾看过《九章算术》,用了天元法。”

此书以问答的形式编写,虽未能成完整体系,但其中的内容涵盖较广,足以帮助裴少淮掩饰自己的算学本事。

“善。”莫教谕赞赏道,顿了顿,又忍不住多问一句,“可还学了书中的其他章法?”

裴少淮又道:“都曾看了,只不过有许多不解之处,恐怕还要慢慢研究。”有些算法并非裴少淮不会,而是他要将自己懂的与书中写的对应起来,才能说明自己的懂的原由。

知之而后胜于知之,这是天降奇才;无缘无故的知之,这是天降妖才。

奇才可活,而妖才不可活。

莫教谕本想出言鼓励裴少淮继续用功深造算学,可沉思片刻后,开口说的却是:“好好斟酌文章,平日里若有闲暇再去考究,明算明理对你往后兴许有些用。”

“是,学生谨记。”

此后一段时间,裴少淮在数科课上循序渐进展现出一定的算学才华,屡屡得到莫教谕的夸奖,言道:“以你之才华,往后若是进了工部、兵部,必定是如鱼得水,不受算学限制矣。”

课堂上的其余学子却颇不以为然。

唯有江子匀常来同裴少淮请教算学问题,江子匀言道:“我寻思着,往后若是为官了,丈量田地、修建沟渠、点兵点卯等诸多琐事,若是算学一窍不通,岂不只能任由师爷忽悠?眼下有机会,还是多学一些好。”

裴少淮笑道:“子匀兄思长远谋长久矣。”

……

十月中旬,岁考在即,顺天府学里学子明显多了起来。一则是那些平日里点卯的老秀才们都回来了,二则是那些只挂个名的高门子弟,也过来露露脸。

还有些五六旬的老秀才,已经无心无力参加岁考,提前来疏通疏通关系,免得考试时把他们划为最末六等,于府衙、府学、督学官和老秀才本人,脸上都不好看。府学念他们年纪大,一般也不会为难这些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