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第2/3页)

胜过一切挡她欺她辱她之人,至少也得比唐无月强。

云舒尘自己心中是如此打算的,但她眼眸一动,嘴上却并未这么说,而是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还未想好。”

徐香君不置可否,她走到窗边,将木窗都推开。

此刻正是盛春,外头的山花红得铺天盖地。

骄阳又在山花上渡了层金边,橙红橙红的,一团裹着一簇,满眼都是无声的热闹。

很漂亮的景致,可是这孩子却关了窗。

哪怕师娘开了窗户,光线盈满整个室内,但云舒尘却并未被山花吸引,而是紧盯着师娘在鬓边的两处斑白。

那一线线的银白很是刺眼,尤其是日光照彻之时。

“师娘,你为什么不修炼?”

云舒尘的眉梢紧蹙,搁下碗筷。

徐香君一愣,她倚在窗边回首:“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缘。”

“怎么会?”

衣袖被微微扯住,徐香君对上少女不解的眼神:“连师弟那般榆木脑袋的,都能将灵力勉强运转起来,而我的道法经文,都是你教来念的。”

她的眼中有何物在轻颤,晃成一片柔亮,像是薄泪。

徐香君片刻未语。

云舒尘的手松了松,眼睫一寸寸垂落,她攥紧了衣袖:“我只是想你陪我久一点。”

一只手缓缓落在她的头顶,宽慰似的揉了揉,终于是道:

“好。”

徐香君一时不知这个谎扯得对还是不对。

但当下,那孩子先是小心地怀疑了一下,而后再是反复朝她确认了几遍,这时面色都亮了几分,终于不再是之前易碎的模样——徐香君看在眼里,却莫名有点心疼。

尘儿自幼孤苦,据她说双亲皆已亡故。这难得的一点骨肉亲情,恐怕已经是她的生命中,至为奢靡之物了。

徐香君想着等她再长大一些,再来知晓这些别离。

春去秋来,太初境的山花红了十多载。

人至晚年,徐香君的身体并算不得太好,时常会咳血。云舒尘每年都会问她,师娘是不是在骗人。

明眼人其实都知道是在骗人,她心中何尝不清楚。

后来一年年过去,师娘已经卧床不能起的时候,云舒尘也便不再问了。

这些年来,云舒尘除却自己修行,亦去求着师尊,求着各个门路寻来的医修,或是拼命看书,大海捞针一般寻偏门法子,可一切的一切都无济于事。

毕竟早在她之前,凡是能尝试的法子,林青崖都不计代价地试过一遍。

但徐香君并非是天生资质粗劣,她的灵根被毁,丹田亦受损,纵然是大罗金仙来救场,亦是回天乏术。

又至一年月灯节时。

太初境重重云雾之下,百姓放的灯火如同星星一般,璀璨生辉。

徐香君感觉自己已至弥留之际,与林青崖交代了一些身后事,而后宽慰一番,屏退其余小声抽泣着的弟子,独独见了云舒尘一人。

“这帮孩子中,我最是放心不下你。”

她微微撑起身子,佝偻的身影因为咳嗽而摆了摆,就像风中将熄的烛火。云舒尘连忙上前扶她,师娘握住她的手:“关于修行,尘儿很用功,就是太用功了一些。”

“那年见你饭也忘了吃……山花很美,你也不知去看一看。倘如人生在世,只为登上顶峰而修行悟道,沿路的风光悉要错过,这样活过一生,不好。”

徐香君抚上云舒尘的头,顿了片刻,又试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哭什么。师娘这一生,兴许短了些,晚年时也称得上是天伦之乐,过得很好,并没有什么怨念,也无甚要了却的心愿了。”

徐香君见她的泪实在止不住,也便由着去了。她侧身躺下,虚弱地笑道:

“你最是聪慧,想必也不用我多言……丫头,日后记得对自己好一点。生活再不如意,再苦再累,也要学着爱自己,掇拾得漂漂亮亮的,去尝一尝喜爱的吃食,看一看人间的风光。知道了吗?”

无人回答,只有细微的哽咽声。

“今日过节么。”徐香君咳了几声,又轻声道:“想看看月灯了。你去拿一盏来。”

云舒尘站起身来,“好……师娘,你等着我。”

她踉跄地走出几步,又慌忙回头:“你等着我。”

徐香君撑起最后一份力气朝她笑了笑,看着那道影子很快消失于门框。

一路上脚步未停,半是御风,半是跌跌撞撞,云舒尘以平生最快之速下了山。她穿过一片人群,川流不息的人间热热闹闹,一派祥和。

而她的心中焦急,眼中只容得下一盏月灯。

她挑了最亮的一盏,钱也未结清,便马不停蹄地转身回峰,将热闹悉数抛在脑后。

夜晚的风很凉,她太过匆忙,连挡风的术法也忘了用,任由长发被吹散,脸庞似刀割。

手中的月灯被她提着,晃晃悠悠,几乎要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