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3页)

“为何?”

她道,“若是师尊寻不到我该怎么办。我还是戴着,戴了很多年了,不看着这个不安心。”

云舒尘便松了手,看着她把红绳再度系好。那一线红早已随着岁月流逝而褪去了鲜艳,只剩下柔和的浅红色,她带了十六年,都快磨破了。

“你早已成人了。一日带着这个,我便能随时知晓你的动向。”云舒尘顿了顿,轻声问道:“这样也甘愿?”

“这样没什么不好。”

她垂眸将红绳系得紧了,似乎并不在意,毫无阻隔地接受了这种保护,乃至是枷锁。

兴许养徒弟就是与放飞纸鸢一样的道理,一头拴在她手中,先是紧紧绷着,再一年一年地放松掉。云舒尘犹豫许久,试探性地松开一点,却发现卿舟雪又飞回来她身边。

她低眉笑了笑,“那你便一直戴好了。这红绳破得不好看,不用换新?”

徒弟还是摇了头,固执道,“要这个就好。”

午后,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眼看着卿舟雪又掏出那本还未看完的《合欢要术》,坐在凉亭内吹吹风,继续研习。

确切地说原本已经还了灵素峰,这是她手录的一本。云舒尘随意瞥了一眼,字里行间密密麻麻还用朱笔标着些心得。

也不知她到底生了什么心得。

云舒尘挪步去了书房,她背靠着门,轻嘭地一响,反手将门关得紧了。

她抬手,指尖自一排排井然有序的书脊上划过,临到某一本破旧得几乎掉页的古书旁打止。

云舒尘将其抽出来,随手翻了翻,她眉梢微蹙,似乎寻不到什么想看的内容,于是又将其塞回原处。

接连几本也是如此。

她在多年之前隐约猜出了卿舟雪的出身时,便开始找寻有关“剑魂”的一切记载。

按理来说此一魂是上古剑冢之中历经千年才逐渐凝聚而成,不入六道,更没有机遇转生为人。

只是卦象意蕴似乎是直指于此,她方去找了慧觉大师看卿舟雪的轮回。

这一赌,竟是対了。

她总觉得徒儿投胎于凡间,并非是一个巧合,而是有人意在于此。

心念转了一瞬,云舒尘轻叹一口气。

渡劫期老祖哪怕再独步九州,也是能触到顶的存在。但卿舟雪于此刻已经打破了境界,她若可以一直往上走去——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以她的天资与勤奋,迟早能越过渡劫期,再往上走,那该是何等人物?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流云仙宗那边不会袖手旁观,四大仙门也不会坐以待毙。包括北源山的凌虚门在内的一切中小宗门,也必会対太初境这边心生忌惮,时刻关注。

天道并无人智,一旦卿舟雪成长到无法管控的境地,天道便遵以规则,直接失去了制衡她的能力,不再出手。

但人不一样,人可以连成群,抱成团,不择手段。哪怕不足以一次要了命,如一群鸦雀一般,这里那里啄上一点儿,总能吞食巨象,在她还未足以自保之时将其扼杀。不管太初境诸位长老如何护着她,百密总有一疏。

云舒尘想到此处愈发头疼,她现在怀中揣着个捡来的大宝贝,闪闪发光,行至半路,需得时时防范有人抢了或是将其摔了。

她合上最后一本书,将其丢到一边,手指微微屈起,略有些烦躁地敲着桌面。

放眼九州,渡劫期只有一位,那就是流云仙宗的太上忘情。往下数数,略有断档,是大乘期,共有十余人左右,太初境与流云仙宗几乎各占一半,还剩几人,便是四大仙门的家主,和蓬莱阁的那位。

再往下瞧去,合体,练虚,化神期,零零碎碎分布于一些中小宗的长老或掌门,个人虽不足为惧,但数量一多也需谨慎。

剩下的云舒尘便不再考虑,但这些仅仅是仙道一脉。

还有魔域,妖界,前者她还算熟悉,后者却了解甚少,简直数不胜数。

她忽觉屋里头很闷,将窗子推开一线,便瞧见了卿儿认真看书的侧脸。

云舒尘立于窗前,凝视她片刻,复而垂眸。

她在前些年放缓修炼速度,只顾着断断续续闭关调理身体,本是好了一些,遭此天劫,又波折一番,身子反倒更差了。

如今这样下去,怕还是不够留住自己想留之人。

曾经她尚年轻孱弱时,対师娘师尊的死去无能为力,対亲族的血仇无能为力——只能在事情过后的多年一一去报复。

彼时那种対自己无能的厌弃与憎恨,一直如针扎一般刺入她的骨血之中,在每一个深夜之中痛得分明。

五百年后,余痛还是很清晰。

云舒尘念起一些久远的事情,她慢慢闭上眼——这次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卿儿说得不错,现下她需解了这毒,让身体迅速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