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2页)
当人真心喜欢另个人的时候,不管是如何生性,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要体悟她的过去,走过她走过的路,尝一尝她喜欢的吃食,从而在心头泛起风月同心的甜意。
云舒尘听见徒儿主动问起,不禁莞尔,“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日在回忆之中,早该记清楚了罢。连带着一丝乌七八糟的老底。”
实则那段回忆,对于云舒尘来已经称得上甚为久远,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时自己是何等模样了,更别谈会如何与徒儿相处。
可惜那宝珠发挥效用时,场景不能供场外人瞧见。
卿舟雪摇了摇头,“那只是一个只影罢了。倘若那时前一日呢?前一年,前很很多多年呢?”
她的前半生。
在未曾遇到自己的前半生,又是什么模样?
卿舟雪偶然也会念起这个问题,脑中闪过想象中娇俏的少女,玉雪可爱的孩童,总之是这般漫无边际地想着,她大抵也不太能确定。
云舒尘轻叹,“不太记得了。”
卿舟雪嗯了一声,还是说:“应当都是极好的。”
听她这么说,云舒尘的拇指,柔和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先是想笑,总觉得年轻小姑娘看待人就是这般非黑即白的。
并非不记得,只是不太想提起。
她曾经不算个好人,至少与徒儿这般剔透坦荡的人相比。
也许侥幸要比她懂得多一些,会得多一些,但大抵都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老练,没什么好称道的。
当初将卿舟雪捡回来时,她观这小孩还算懂礼知趣,遭遇苦难也不声不响的,性格内敛,但不算懦弱,以为自她身上瞧见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但随着这朵玉莲花抽枝发芽,逐渐绽放于高山之巅,她怔怔地看着她不染纤尘的模样,深知原来完全不一样。
她身上好似有,她穷极一生再寻不回的东西。
*
卿舟雪的剑招悟了两式,第一式名字已经定下。
至于这第二式,自从被云舒尘挑出一丝缺陷以后,她并未急着取名,而是琢磨如何把这个漏洞补上。
修习剑道,细致是一门要紧的学问。
很多名家的剑谱所记载的剑法,并非有多华丽诡奇,而是能于平淡之中见惊奇,将普普通通的一招式使出来,密不通风,仿佛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这才是符合剑道的“术”。
一个小漏孔兴许无伤大雅,但是在高阶剑修之间的对决里,胜负往往就分在这些地方。
最终她想出来的法子也很直接。
在用此法挡去四面八方的威胁之时,她有意不让寒气将自己彻底围死,师尊其后一言相当有理——大成若缺。
总要留出一道豁口,就算碰到水结成坚冰,豁口这一处的冰层会难以成型,相当于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但是卿舟雪感悟到这一层,并不完全是由云舒尘点醒。
实则是她因为想不通,所以每日某个固定的时辰,总要纠结一番这个问题,思忖到深夜,不知不觉举头见明月,无意中在月相交换,星河流转之间,又记下了天象更替的规律。
月盈则亏。
她觉得这词儿用以叫剑技名有些奇怪,但是确实再也没有更为恰当的比方,可以用以形容这种感觉。
这悟道一忙活,又将日子悠悠拉到了冬日。
卿舟雪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直到师尊生辰前一月才突然想起这回事。
云舒尘偶然问道:“你的生辰,与我只差了一日?”
“那便一起过好了。”
她还不等她回答,便已经这样宣布道:“说起来修道之人其实不兴过生辰,我白拿了徒儿许多心意,也未曾送过你生辰礼物。”
“师尊无需送我什么了。”
她能看出徒弟真的没有在与她客套,而是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在实话实说,“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嗯?”云舒尘挑眉道:“看来徒儿真是天赋异禀,每年送些小玩意过来,一定能猜到是我想要的么。”
卿舟雪说不过她,只好点头,“师尊送什么都很好。”
她总是这般,师尊做什么都好,师尊送什么都好,好像云舒尘随手什么举动,在她眼里都是十二分妥帖的。
云舒尘念及此处,居然连成就感都莫名地被徒儿打消了一些。
可是她听她这样说着,不禁心下微动,半是烦恼,半是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