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走失(第2/3页)
全是鬼话!再软和的脾性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戏耍,冯玉贞本就心急如焚,她并非心疼那个荷包,而是憎恶被这个财迷心窍的捕快刻意拖慢了时候,此时已然暮色四合,夜深了又要如何去找!
她脸上被激起了两片薄红,怒斥道:“既然不归荆城管,为何不赶早说?平白耽误了时候!”
捕快被这么一个看似好拿捏的女人指着鼻子骂,气急败坏,扬言要她好看。冯玉贞不再同他掰扯,转身便走,孙嘉良紧跟其后,两个人片刻不停,出城后又直奔临近县的衙署。
大抵是时近放衙散值,县衙的捕快虽言行不耐,好歹领着冯玉贞去见了县太爷。道明情状,老县令知悉后,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我知你心焦,只是一旦孩童走失,能寻回来的屈指可数。我多派几个捕快这几日四处搜捕便是了,你先回去罢。”
这种丢了孩子的来报官的爹娘他遇见不少。哪怕最后捉住了人牙子,他们手里的“货”都几经转手,大多分卖到私府为奴为婢或是送进了山里,人牙子都说不准他们下家是在何处,遑论官府了。
冯玉贞心头发冷,真跟掉进冰窟窿似的,骨头缝里都结着冰碴子。
两人将能做的事全做了,更多的也无能为力,走出县衙门时,天际暮霭沉沉。
孙嘉良送冯玉贞回去,马车里,他愧疚道:“喜安是我父亲的关门弟子,这些日子我代为讲学,也算喜安半个夫子。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没有颜面再见你。”
他的话在脑子里顺滑地过了一遍,冯玉贞却理解不了具体的含义,她片刻后才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低声道:“……不必这样说,谁也想不到的。还要多亏了你,我才能想到及时报官。”
这个时候,她无疑什么也听不进去,安慰恐怕起不了半分效用,徒劳惹她心烦。人都是讲精气神的,最怕的便是一下子挖空了心力,像冯玉贞这样疼宠喜安的,最怕孩子没找到,自己耐不过煎熬,心衰而死。眼下她已有这个苗头,今晚上得有个人在跟前看着才行。
孙嘉良只好旁敲侧击问道:“夫人,不知喜安的父亲身在何处?”
崔净空?冯玉贞滞顿了片刻,缓缓摇头,他人还在岭南,如何在百里之外帮上忙?况且喜安失踪一事,那些暗中看守书院的侍卫应当比她更早知晓才对。如今不现身,无非是也没有找到罢了。
她缄默不语,孙嘉良也只得在把她送回家门前,道了一声无力的告别:“夫人,兴许明日衙门便找到了。”
“借你吉言。”总归是个好话,冯玉贞谢过,面上的笑意很僵。浑浑噩噩走入门,一个人影低眉颔首站在院中,来人是李畴。
冯玉贞此刻并非有多悲伤,更多是木然,她就像一块枯木,孤寂地浮在一摊死水之上。她漫无边际地想,李畴好似要开口说些什么——请罪、受罚还是其他?
可是这些,她都不需要。不等他踌躇着开口,冯玉贞眼珠子转了转,展示出一点活气来,淡声道:“我问你,书院附近可有人看守?”
李畴不敢多言语,点了点头承认,听到冯玉贞追问道:“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将人偷走,你们却并无所察,至少身上有些功夫,应该并非什么普通的人牙子罢?”
“恕奴才失职,贼人奸诈,侍卫们一时间着了道没盯住,好似摸到了点蛛丝马迹,已经沿着小道连夜去追了。”
李畴说话是很会趋利避害的,他躲过要害不提,也不言明到底有没有线索,这般含糊其辞,足以叫冯玉贞推断出来,此番喜安失踪,定和崔净空那些招惹来的仇敌脱不了干系。
她冷冷一笑,也不再跟他说话,兀自走进屋里,门砰地甩上,身后李畴的半截话被拦到门外:“夫人,主子已经动身,马……”上就要回来了。
屋里处处都冷,明明是六七月暑气蒸腾的时节,昨日和女儿夜里贴得太密,额上冒汗,今日却叫她牙关打战,哪儿知道不过一夜间便物是人非,她好好的喜安便寻不到了呢?
她不点灯,只是一个人坐在床头,倚着床柱,将冯喜安的那张小褥子拿到手里,展开又细致叠上,又散开,如此重复多次,跟失了魂似的。
独自枯坐到天明,从万籁俱寂的深夜坐到邻家公鸡报晓。冯玉贞将门窗都关的死死的,没有一丝光亮和鲜活的气息能透进来。
直到一阵急如骤雨的马蹄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一声烈马的嘶鸣之后,伴着“吱呀”声大力推开的门扉,一道明光也沿着门缝流露出来,忽地径直射在冯玉贞的脸上。
她被猛地一照,眼睛下意识合上,之后才眼睫颤颤睁开,看清眼前的人。
崔净空就站在门口,他身上还是骑装,一手紧紧勒着马鞭,整夜未歇奔赴回来,已经将他手心磨出了道道血痕。他背着光,冯玉贞辨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