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柑橘爆珠,08:36 pm(第2/3页)

“我不是。我很清楚自己没有情感障碍。”医生看着对方说,“你想沟通些什么?”

“我想……算了还是先做吧。”杀手犹豫一会儿,蹙了蹙眉,还是没能把“曲终计划”的内容说出口。他看到医生为他制造的防爆球就明白了,对方多少还是在意他的,但就是这份越界的在意使他难以启齿,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这样彼此牵绊。

——医生认为做个防爆球就能避免他出意外,可是他的死亡无法避免,不是在枪林弹雨中,而是在运筹帷幄间早已注定。杀手解开军装,苦笑了下,他想医生还是太不了解战争了,战争不是躲避着子弹和炮火活下来,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是子弹和炮火,他们在需要的时候呼啸着出膛,然后化作一片光焰,在世界上消失。

完事后杀手坐在窗台上抽烟,他不常抽烟,但他让医生替他囤着的女士香烟塞满了诊所的每个角落,花花绿绿的壳子堆积着像劣质奶油。他熄灭了诊所里的灯,随意掂起盒子抽出一根,橙红的火星在窗边摇摇晃晃,照亮黑暗里他的脸。他抽了一口,忽然很想和医生聊聊天。

“喂,科因。”杀手夹着烟,屈起一条腿,侧脸贴在膝盖上看向床边的医生。窗户开着,柑橘味的爆珠馨香在夜风里流溢,“给我讲讲吧,遇到我之前,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忘了。”医生想了想,干脆利落地回答。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十年前他在黑市遇见杀手,在那以前他一直在塞西娜的高等学府攻读生物学博士学位,毕业后入职CyberRose的研发部门,因为违规在志愿者身上做人体实验被开除,这些都是杀手早就知道的事。

“靠,我们刚刚才说过要沟通的。”杀手不满道。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我出身中产家庭,父母都是正常人,没有童年创伤理论为我的恶行开脱。”医生淡淡道,“唯一的解释是,我天生就是有瑕疵的次品,不了解普世价值观的意义,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遵守道德准则。”

杀手含混地笑了,低哑的声音伴着烟雾飘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跟你在一起,连我都显得没那么坏了,至少我还受过足够的童年创伤,不是天生就这么道德败坏。”

远处隐约传来闷雷滚动般的回声,那是东5的军队在新基地和仿生人交战。不过东5并不是主要战场,情况比东1和东3轻松很多,短期内没有陷落的风险,如果不出现紧急事件,杀手不需要亲自坐镇指挥中心。

医生安静地听着炮火声,没有询问杀手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他有种隐约的感觉,即便他不问,对方也会全盘托出的。杀手从没有这样向他敞开过心扉,仿佛急着赠送给他一件纪念品般,想把整个灵魂都塞到他手里。那么擅长猜忌的一个人,突然放下了心防,这很反常。

他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原来像杀手这样冰冷的人,在离别之际也会想要在他心底留下一点痕迹,否则,就太不甘心了。

“我和洛希一样,也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杀手把两条腿都放在窗台上,背靠着窗框,“这也不稀奇,除了二区,全城的出生率就数贫民窟最高,新生儿降临在那里的概率有二分之一,我就是那不幸的一半。从记事起我就在一家大型的黑诊所里干活,里面的灯很暗,手术床很多,医生不管具体病情,随便给患者截肢——当然我不是在说你的代号,医生。”

“诊所老板派我给洗过的手术刀重新分装,另外还有七八个女孩负责清洗用过的手术刀。她们的双手浸在一大盆水里搅动,那些刀片滑过指尖就像鲨鱼的牙齿,水红得像血海。经常有女孩被割开手指,染病死去,管理我们的是个好心的老护士,她有空就在边上看着,提醒我们要当心手。

“在诊所里我总是吃不饱,老板只供应早餐,一到晚上所有的孩子都饥肠辘辘。有天我们盯着医疗垃圾桶里截肢的断腿看,那是很结实的一条腿,所有人口水直流。老护士把我们赶开了,她花自己的钱给我们买了合成食物,大约十个孩子,平分一块合成三明治。”

香烟燃到了尽头,杀手摁灭烟蒂,又点燃一支,表情在微蓝的烟雾中朦胧缥缈,“又有一天,我偶遇了诊所老板的儿子,那时女孩们都已经睡下了,我一个人摸黑给手术刀分类,分不完的话,第二天会挨耳光。我看见老板的儿子向我走来,他和我差不多年纪,手里托着一角蛋糕,笑嘻嘻地问我要不要,要的话,就跪下学狗叫。”

“我跪了,也学了,他却狠狠地踢在我脸上,狂笑着说,爸爸说得没错,你们都是下贱的畜生,用不着可怜。他当着我的面把蛋糕吃掉了,我心想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呢?就摸了把手术刀,握刀刺向他的心脏。在他的胃袋里我找到了还没消化的蛋糕,但是已经变得很恶心,我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