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收回身上那股凶狠的戾气,又变成高贵优雅的公子哥,斜靠在车门上,修长的双腿向外伸展,慵懒随性。

“小丫头片子,几年不见,长本事了。”

他低头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柔和地轻笑几声,笑声被掩饰在北风里,也消掉了那抹似有若无的宠溺。

直到被林安送回家,喻婵依旧感觉不真实,她瘫在沙发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程堰的那句话出口以后,所有人都嗨了。讥讽的、看戏的、好奇的眼神纷纷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个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稀有物种。

看着程堰脸上的笑容,喻婵忽然觉得,过去的五年里,她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就好像一个断了腿的人强颜欢笑,无所谓地告诉大家自己没事,仿佛只要假装骨头上的伤不存在,她的腿就不会疼。

可是她错了。

假装自己从未受过伤的人,是永远都等不到伤口愈合的那一天的。

只有承认它们的存在,直面那些鲜血淋漓的回忆,才能真正地走出来。作为心理咨询师,她明白这一点在专业上叫做“暴露疗法”。可惜过去的几年里她只想着逃避,连最基本的干预方式都不敢尝试。

今天在这里偶遇程堰,仿佛是命运给了她第二次机会,第二次彻底结束一切的机会。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包厢里的灯光忽然变了颜色,几束粉粉绿绿的光线落在掌心。喻婵挺直肩膀,对上程堰那双深邃不明的眼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沉静而清晰:“巧了,我也不喜欢年纪大的……老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表情淡淡,轻得像一朵漂浮在天上的云。短短几个字却像惊雷一样,在人群里炸开。

喻婵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带着脑子,明显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未尽之意。这不就是在讽刺程堰年纪大么。

四周的欢呼声被扑灭,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林安急忙给男朋友发信息,叫他准备好救场。

她站起来招呼大家:“差不多到点儿了,蛋糕要送过来了,别玩了,赶紧清场啊。”

其他人心惊胆战地偷瞄程堰的反应,他们就这么围观了程二少被一小丫头片子下面子的全过程,正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灭口,林安的声音宛如天籁传了过来。

一群人立马热热闹闹地起身,顺着林安给的台阶往下溜:“我最爱吃蛋糕了,快收拾快收拾。”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寿星身上,林安赶紧拉着喻婵逃出包厢,生怕一会儿程堰反应过来,拉着好友打击报复:“出什么事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不是脑子抽了。”

林安揽着她的肩膀:“说什么呢,程堰再优秀,他也是个臭男人,我怎么可能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吗?能说出那种话,肯定是被逼急了。”

她给喻婵拉开车门:“我送你回去,你车留这,明天让我对象给你开过去。”她顿了顿,斟酌着句子,“你跟程堰以前是不是认识?不用非得告诉我,不想说也没事。”

喻婵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以前,暗恋过他。”

“就这事?没别的了?”

“就这事。”

喻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忽然发觉,曾经那些被她掩埋在内心深处,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刻骨铭心,竟然无非就是“爱而不得”四个字而已。

说出来反而好受更多,就像终于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那么多眼泪和欢愉,如今再回忆,倒像是在围观一个局外人的故事。

她喜欢程堰了七年,假装忘记他装了五年。

十二年的光阴流转,终于在今晚画上了句号。

门铃忽然响了几声,吓得喻婵心里一颤,她拢了拢身上的睡衣,顺着猫眼往外看,发现是位穿着工作服的美团小哥。

她按开门上的喇叭:“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哥点点头:“您好,美团外卖。”

“可是我没订东西呀。”

“哦,可能是您朋友,他在备注里说,您今晚喝了酒,拜托老板给您加了瓶热牛奶。”

知道她今晚喝了酒,又知道她地址的人,只有林安了。喻婵放下心,拜托小哥把东西挂在门上,就可以了。

入夜的北城总是格外繁华,无数闪烁的灯光汇聚成波浪,在城市间缓缓流动。

人们在白天把自己当成一颗螺丝钉扎在岗位上,又在夜里放肆欢乐,仿佛戴着双面面具,时间久了,自己也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喻婵喝完醒酒汤和热牛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数星星。

没过多久就有了困意。

睡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已经不清晰了。

她只记得萦绕在心头的那抹淡淡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