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床花月影(第3/4页)

傅寒青道:“还好。”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是那样熟悉,今天这一场请罪的戏码,应翩翩记得原书中是有类似的剧情发生的。

只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他和傅寒青已经分分合合纠缠了十余年之后。

那时,年少的情意早就消磨的满剩疲惫,彼此间对对方都有着说不出也补不好的不满和嫌隙。又一次争执后,应翩翩原本的打算是收拾东西回京城,看一看年迈的父亲。

可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傅寒青喝醉了酒来找他,拿着鞭子把自己抽了一顿,向他赔罪,说的话都和今天差不多。

因为这一挽留,应翩翩最终还是没有离开,陪着傅寒青打完了最后一场仗,也把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当得知他们都活在这本书中,受到剧情挟制之后,应翩翩也几番想过,会不会全都是剧情的缘故,傅寒青才会变成这样呢?

但随着剧情逐渐改变,他便明白了,不是的。

每个人都有重视的东西,也都有弱点。

比如他,因为自幼亲生父母因兵败双亡,傅英又是他父亲的战友,对他照顾有加,故而在应翩翩的心目中,确实一直将自己对英雄的幻想、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向往都寄托在了傅家人的身上。

当这种弱点在剧情的安排下被放大时,应翩翩便会做出一些分外极端的举动。

而应定斌心中也一直有着对于自己宦官这一身份的遗憾,他担忧这会被应翩翩嫌弃,会耽误他的前程,所以才会刻意疏远他,希望他洗脱宦党之名。

这些固然是剧情中的安排,可终究,应翩翩自己的尊严,养父对他的疼爱,会冲破这些束缚。

傅寒青对他或许是有感情,而且还挺深厚,可他内心深处最终被释放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呢?

对于自己名声的在意,对应翩翩过往经历与苦难的鄙夷,对身份的自负,将情人当成私有物件一般的控制欲……

可见时间会流逝,场景会改易,命运或许也自有安排,但,不变的是本性。

应翩翩轻轻嗤笑一声。

他抬起手,染血的手指抚摸上傅寒青的脸,指尖在他眼睑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应翩翩的动作仿佛很温柔,语气却冰冷的如同藏着利刃:“亲爱的侯爷,你刚才一共抽了自己八鞭子。想用这点过两天就能养好的小伤,抵偿你对我的轻视误会、我几年来服用的汤药,以及我与父亲往来间的书信物品吗?你可真看得起自己啊。”

傅寒青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他保持着仰头凝视应翩翩的姿势,那目光中还残留着深情,表情却已经扭曲起来。

他不禁握住应翩翩的手腕:“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

应翩翩狡黠地微笑起来,冲着傅寒青眨了眨眼睛:“我早就知道了啊。只是你的表演很好看,之前不想告诉你。”

傅寒青道:“我那是因为……”

应翩翩语气温和,并无怪责之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都是因为你在乎我,我很感动。所以我想,你如此的深情厚谊,八鞭子能代表的怕是太微薄了,这样吧,你去死行吗?”

傅寒青:“……”

应翩翩却并不像在开玩笑,十分从容地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一直在想咱们之间的事,破镜难圆,心结已成,就再难如初了。可是你死了就不一样了……”

他微微一笑,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向往:“那样的话,我心里会永远怀念你,美化你,再也舍不得怪你,这样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了,岂不是好?”

傅寒青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应定斌在旁边听着,确实明白了。

原来,他们父子之间这两年的疏远,并不是应翩翩的真实心意,而是傅寒青截断了书信!

这个小畜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应定斌原本应该十分恼怒的,可是听到应翩翩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令他心头一时之间竟是惊喜更甚。

他不禁按着应翩翩的肩膀,问道:“孩子,你想通了?”

应翩翩看了眼应定斌那喜出望外的神情,“嗯”了一声,道:“想通了。”

顿了顿,他又说:“爹,我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跟傅寒青去军营……一会,咱们回家吧。”

一瞬间,应定斌突然有一种熟悉而恍惚的感觉,仿佛那个小小的,被他抱在怀里,扛在街头,会笑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最喜欢爹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抬手摸了摸应翩翩的头,说道:“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一会爹就带你回家!”

傅英心中大急,不禁道:“应公……”

应定斌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漠然而冷淡:“宣平侯,镇北侯截留我父子间书信的事,你是知,还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