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月灯(第2/4页)
洛元秋指腹轻贴在边缘,觉得这伤痕看起来就像是咒纹,道:“没流血,疼不疼?”
“有点。”景澜低下头,把放在手边的瓷瓶给她。
洛元秋打开瓶塞闻了闻,倒了些许在手中,问:“这是什么药?”
把碍事的头发扎成一束,景澜答道:“祛除咒力的药,就是不知道是否有用,先上些看看。”
“是要拔咒吗?”洛元秋跃跃欲试,“我略知一二,不如让我来试试?”
景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不必,要拔咒我还是去找咒师。”
洛元秋不悦道:“明明是符在咒先,符高于咒,以符法拔咒为何不可……”
景澜一针见血道:“那现在太史局里是咒师多还是符师多?”
洛元秋无言以对。
若真论起符术咒术谁高谁下,只怕说个三天三夜也未必会有结果。洛元秋安慰自己,师妹既然都伤成这样了,做师姐的就应该大度些,莫要与其相争。
她自觉心态平和,倒了碗温水调和药粉,刚要下手之际,景澜却闷笑一声,肩头颤动,牵动后背。洛元秋心知她因何而笑,无奈道:“别动了,正上药呢。怎么还笑……有这么好笑吗?”
洛元秋放下瓷碗,一手抹药,一手按住景澜后背。察觉指腹下肌肤细腻光滑,从发间传来沐浴后的幽香,她怔愣片刻,面上微热,心中涌出一股异样的温柔,旖旎顿生。
景澜侧头道:“怎么还不上药,你不会又脸红了吧?”
冷不防被她戳中心事,洛元秋马上否认:“没有,你别乱动了,这就上药!”
她蘸着药往伤上抹去,察觉到景澜肩背紧绷,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忙收手问道:“疼吗?”
景澜下颌微紧,咬牙道:“不用管我,上完药再说。”
景澜脖颈后起了一层薄汗,洛元秋心知长痛不如短痛,便不再犹豫,飞快为她上完药。那道紫色痕印的边缘稍稍变淡了些,看来药确实有些用处。洛元秋仔细观察之后放下心来,对着伤痕轻轻吹了吹,确认药干后才小心为景澜拉上衣领。
她把东西放在一边,景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洛元秋回头问:“还疼吗?要不要喝水?”
景澜点点头,洛元秋喂她喝了半杯水,她便顺势躺在洛元秋腿上,懒洋洋地把玩着束发的细绳,手腕上的红绳在浸水之后有些走形,与她洁白手臂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她衣衫散乱,双腿微微屈起,抬起手揉捏着洛元秋的耳垂,嗓音低哑道:“在想什么。”
洛元秋的目光落在她手腕那条银链上,道:“摘了吧。”
景澜一怔,垂眸道:“还没到时候。”
洛元秋道:“不用等了,这上面没有咒术,摘了就是了。”
话毕她指尖青光一闪,景澜道:“等等!”
已经来不及了,银链瞬间断开,从景澜手腕上滑落进衣袖里。洛元秋伸手在她身上摸索了一会,捏着银链放在她手心,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见景澜难以置信,洛元秋便把皇帝的对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景澜眼中神色由震惊转向茫然,握紧手片刻又松开,看着手中银链久久不语。
洛元秋最后说道:“陛下让我告诉你,他说,这下你可以随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景澜置若罔闻,只盯着手中银链。洛元秋不安起来,去握她的手:“怎么了?”
景澜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她。洛元秋猝不及防向后倒去,两人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景澜撑起身,像是带着某种无法宣泄的怒火与恨意,将手中银链向身后一扔,脸埋在洛元秋脖颈旁喃喃道:“我这一生,生死都在他人手中,到头来方知,这一切本就是个笑话……”
这一刻她们仿佛心意相通,洛元秋轻轻握住她的手,能感受到她心中隐藏的悲哀。
“不要怕,”她用力回抱她,轻声说道:“你还有我呢。”
景澜静了静,道:“是,我还有你。”
洛元秋拍拍她的背,景澜放开手,深深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躺下。两人面对面,洛元秋神情专注,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说完后有片刻恍惚,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夜,窗外夜雪映入房间,她也是像这样和师妹躺在一起。
寒夜漫漫,那时洛元秋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惶恐难安之下,心境一日不如一日,只想找个无人之地,安安静静的挖个坑等死。
她终于明白师伯为何在离世将自己关在屋中,不想见到任何人,独自一人等待死亡的到来。
生死有别,越是牵挂越是不舍,于人于己都是一种无言的折磨。倘若能清清静静的离去,像来到世间时那般,如叶落归根,在寂然中归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夜晚变得越来越漫长,如生般清晰可见的白昼却倏忽即逝。她有些说不出的难过,至于为何难过,却是无法向人言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