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雪怀(第2/6页)

王宣道:“我遇见了师姐。”

他说完良久不语,靠在椅背上沉沉地叹了口气,只手遮住双眼,低声道:“我昨日才知道,原来师姐对藏光的事一无所知……”

沈誉若无其事道:“或许是前人忘了将此事告诉她,她不是一直住在山上?只要不下山,有些事她知道或不知道也没两样。”

王宣放下手臂,两眼通红,咬紧牙关一字字道:“但我不知道。”

沈誉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宣一手紧握成拳又泄气般松开,艰涩道:“王沈两族虽同为降臣,为新朝所纳,但王氏先祖世代皆为前朝宫廷祭司,与皇族关系匪浅,是以入城后避居远郊,约束族人行事低调。自我记事以来,先父便耳提面命,万不可以家世自傲。到祖父去后,我得授藏光,先父才将这其中的渊源告知于我,并道,我族立身之本皆系于此弓,但藏光与飞光本为皇族之物,先祖趁城破窃出藏光,又以秘法传予后人,却也知道终有一日藏光会为人所夺……”

沈誉方知晓还有这等内情,然而他何等聪颖,当即便问道:“他要你如何去做?”

“如果遇见身负那柄剑的人,就一定要先将其除去。”王宣说道:“只因从叛国那一日起,我们便成了世世代代的仇敌,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先父从未见过那柄剑的模样,也是从祖父口中得知大概,他说了那么话,我却只记住了一句飞光无影无形,召之即来,其色如碧玉,虽是剑,但其实是一道符。”

“我起先不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剑?等我亲眼见到藏光后,才明白我所知不过牛毛,既有藏光这种弓在,那为何会不会有飞光这柄符剑?只是我没想过,会在师姐手中看到它。”

沈誉眼中一震,霍然起身:“你那时神情有异,我早该想到你绝不是去取遗落的东西!原来、原来那时候你突然折返,是为了……”

他难以置信,一把抓住王宣的衣襟,力道之大将他从座椅上拽了起来:“你回去都做了些什么?!”

王宣犹如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出神地道:“我做了什么?那是我第一次拉开这张弓……”他微微战栗,盯着沈誉道:“我就用它,对着师姐离去的方向射了一箭!”

“你疯了?”沈誉猛然后退一步,桌上瓷碗因他这一撞坠落于地,药粉撒了出来,“你想杀了她?!”

王宣弯腰捡起碗,道:“是,那时我确实存有此念。她手持飞光,根本不会随我们下山去救人,说不定新仇旧恨一起算,到时候引来麻烦更难收场。”

沈誉怒道:“你既然识破了师姐的身份,就不该对我隐瞒此事!你知不知道……”他回想起景澜的话,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冷静了一会儿道:“我们都想错了,师姐其实早在上山之际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师父从未瞒过她,她什么都知道。她自知寿数不长,所以才想随我们下山救人,是景澜……半道带走了师姐,所以我们最后没有等到她来,并非是她有意失约!”

“是么?”王宣手腕颤抖,将那瓷碗轻轻放回桌上,“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那一箭射中了她。我从未有过一日心安,下山以后的每一日都仿佛是从旁人手中偷来的……直到昨日,我才知道那一箭射偏了,而师姐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悉晓内情!她对藏光一无所知,还对我说,莫要再让箭落空了。”

说到此处他面朝沈誉平静一笑:“太迟了,我已经无法再拿起此弓了。师兄,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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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中天色渐明,洛元秋迎着风雪绕道向东,见坊门已开,便打消了攀檐上瓦的念头,老老实实从街边走过。

坊外便是一条河,河已冰封,桥下芦棚里坐了个老妇人,守着脚边将熄的火炉,借着天光缝衣。

芦棚外站着一个少年,手不断比划,仿佛正向老妇人打听什么。

洛元秋只觉得心中再度涌起奇异的感觉,那少年听见脚步声当即回头,讶异地向她看来。

少年衣着装束无不透露出矜贵二字,仿佛是哪家世家公子出游,颔首示意道:“真是巧,昨日与姑娘见了一面,今日又遇上了,姑娘还记得我吗?”

洛元秋一怔,努力思索了一番,恍然道:“你是昨天在街上的……”

“在下路过此地,想向这位阿婆打听渡口在何处。”那少年说着朝芦棚里看了一眼,老妇人仍自顾自地穿针缝衣,“但她好像耳朵不好,听不见我说话。”

洛元秋手指微动,道:“你要去哪里?”

少年道:“去元洲。”

洛元秋道:“你也看到了,河道冰封,走水路恐怕是不行的。”

少年眉头微皱,无奈道:“起先我出来时,家中亲长特地叮嘱过我一番,走水路去元洲,中途路过紫宁,正好去拜访一位故人。若是走常路,到紫宁多有不便,不如水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