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洗心(第2/7页)
洛元秋在周围一片夸奖声中麻木地抓起壶柄,对着壶嘴直接灌了两口冷茶。
茶馆中气氛热烈,那少年扶着老太太向外走去,仆人躬身道:“诸位若是有这位洛女侠的消息,只管来鸿福客栈知会一声,我家老太太必有重谢!”
当即有人道:“这等侠义之举怎能不替她扬名?我们行商在外也难免不碰上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若是多上些这种侠肝义胆之人出手相助,这世道还不太太平平的了?”
他说完另有人道:“既然人家不声不响地辞去,说不定也无须你们祖孙报答,又何必不远千里来寻人呢?”
这时那少年却回头朗声道:“好义行侠不是本分,救命之恩更是千金难换,但若不能报此恩情,岂非要让苍天神灵知道,这世上皆是忘恩负义之辈吗?”
这话掷地有声,赢得众人一片叫好,更有好事者已经急不可待,出门去打听那位洛女侠究竟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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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女侠站在自家院门前,久久无语。
她不过才几日未归,这院门在寒风中已经摇摇欲坠,从门板的缝隙之间,还能看到院中模糊凌乱的脚印。
柳缘歌道:“哈,好像访客还不少。”
她都忘了自己和林宛月也曾在这扇门前徘徊过,算是访客之一。
洛元秋手扶着门框,脸彻底黑成了锅底,柳缘歌还以为她要发火,谁知她喃喃道:“真是岂有此……进来也就算了,竟然都不知道把门关上再走。”
柳缘歌:“……”
洛元秋不敢用力推门,托着木板轻挪开,她拿起扫把随意扫了扫雪,最后来到房门前。
门已经不见踪迹,房内仿佛遭人洗劫过,洛元秋心中毫无所动,转目看向窗前,不出意料,那枝放在窗前的花自然也枯萎了。
她在床边坐下,看着手中干枯的花,短暂地走了一会神。
这是她初来时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虽然又旧又破,但还是能遮风挡雨,好歹是个存身之所。回想这短短数月,她不仅拿到了阵枢,还找回了师妹,见到了二叔顾凊,更是确认当年害了父亲与自己的人正是三叔顾况。
洛元秋握着干花想,这几乎像是人死前回光返照的一瞬。一瞬间光阴似箭,轻如片雪,而一念转逝后,到头来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环顾周遭,她忽然觉得点冷,仿佛有一片永不融化的碎冰落入心底,寒意蔓入四肢百骸。
柳缘歌站在门外等了会不见她出来,便探头看了眼。屋中仅有的一张缺角木桌也彻底断了腿,斜倚在满地碎瓦木片之间。洛元秋正坐在床沿发着呆,像个无家可归的人,思量着今夜要睡哪个桥洞。
这景象看着十分凄凉,柳缘歌感觉有些惨不忍睹,在洛元秋身边坐下,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想什么呢?”
洛元秋转过头,眼瞳幽深难测,迟疑地问:“你还记得今天吃的那盘平安糕是什么味道的吗?”
柳缘歌怀疑她是被气糊涂了,任谁进了家门见到这副乱象也不能做到心如止水:“甜的,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吃?”
洛元秋按住嘴唇,轻轻唔了一声,其实她根本没尝出味道来,但这话却不能对柳缘歌明说。
“算了,还是去你家凑合一夜。”她放下花朝笑了笑,对柳缘歌说:“给我张床就行了,也不必太麻烦。”
柳缘歌就等这句话,当即挽着她手臂向门外走去,说道:“这事还不简单,跟我来就是。”
两人到东华坊附近天色已近昏黑,走到半路又下起雪来,这时临行前王宣送的那把伞就派上了用场。
柳缘歌在雪中走了太久,衣裙半湿,一进家门便脱了外袍,对洛元秋道:“师姐你且随意。”
院里有一株老梅,墨枝横斜,其上花如新绢,薄透清亮。洛元秋站在树旁认真端详了片刻,隔着枝桠见花上雪粉团团,便想起那年景澜抱来云霄花时的情景。她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在沉沉的梦里,也能看清那双明亮的眼睛。
柳缘歌换了衣服出来,发现她还站在雪里,走过去说:“这花居然开了?我等了好些日子,还以为它今年不想开花了呢。”
她双颊绯红,边说边笑着折了一枝在手,半点没有惜花人的样子。洛元秋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人,道:“你戴上这花一定好看。”
柳缘歌自负美貌,也听惯阿谀奉承之词,但千言万语都不如洛元秋这句话。她闻言喜不自胜,当即插花入发,笑道:“怎么样?”
“不错。”洛元秋抬手为她扶了扶发髻,不知不觉又想到了景澜。
柳缘歌见她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洛元秋摇了摇头,本不欲说,但不知是心神不安的缘故,她竟破天荒的开了口:“离开司天台之后,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有些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