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覆水
景澜感慨道:“好一柄神兵利器,只是不知是何人所铸。如今再难有人能将符融于剑中,相辅相成。此物能流传至今,想来历经波折,已是十分不易。”
她目光微动,若有所思道:“这柄剑,是你师伯留给你的吗?”
洛元秋随意应了一声,紧盯着她的眼睛,心中仍惦记着先前少女所言,暗自琢磨是真是假。景澜察觉到她的沉默,见她看着自己的脸,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痕,道:“很难看?”
“不难看。”洛元秋迟疑片刻,伸手碰了碰她的眼角:“你的眼睛”
景澜任由她在自己眼睛上摸来摸去,半晌才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洛元秋放下手臂,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眼,话到嘴边无端心中一颤,欲言又止。她一向是事不关心则不说不问,但一旦在意起来,就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非求个答案不可。
心意已决,她当即再无犹豫:“方才在幻象之中,你执念所化的心魔告诉我,你曾受我连累,失了双眼。”
景澜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说:“我的心魔?你先前说的揍人,该不会指的就是她吧?她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洛元秋见她并未否认,心沉了沉,收拢掌心,召回那只青鸟,说道:“她所言是真的?这么说来,应当是在黎川时发生的事……我在长安初见你时你便一直蒙着双眼,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
她微微蹙眉,抬起手在景澜眼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太妥当,便搭着她的肩凑过去仔细端详。景澜被她推着倒退几步,笑道:“你还未回答我,我的心魔说了别的没有?”
洛元秋懒得理她,索性将景澜扑倒在地,一手按住她的手臂,一手去摸她的眼睛,嘴上敷衍道:“说得太多,记不得了。”
景澜压了压弯起的嘴角,故作诧异道:“她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吧?不与我齐心,这还是我的心魔吗?莫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迫使她不得不把此事告诉你?”
她眼神清亮,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洛元秋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疑虑尚在,随口答道:“是她自己说的,我没逼过她。我本想揍她一顿,可惜你回来的太快,只好放她离开了。”
景澜这次当真惊讶了,道:“你居然会放她走?”
洛元秋听她半字不提眼睛的事,尽在扯些无关紧要的,很想凶一凶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事有轻重急缓。
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洛元秋道:“满足了她的愿望,让她去了个好地方。”
说着她目光微沉,将身子大半压在景澜身上,低头看着她。两人头抵着头,她的身影已经完全盖住了景澜,景澜对上她幽深的眼睛,颇觉不自在,笑意淡了几分,道:“怎么了?”
洛元秋认真道:“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景澜反倒是笑了笑:“你真想知道?”
洛元秋压下烦躁,默默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冷静了一会之后,她自觉能心平气和谈起此事,便从景澜身上下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催促道:“我当然想知道,你快些说。”
两人一同坐在地上,景澜解下剑放在二人之间,见洛元秋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一般,忍俊不禁道:“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师姐,你倒是用不着这般……害怕。”
洛元秋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捏了捏指骨道:“你还笑?还不快说!”
景澜被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心知自己若是交代不清,恐怕下一刻她就要扑上来了,稍一沉吟,说道:“你还记得靖海侯吗?”
洛元秋一脸茫然:“好像记得,那是一个官职?”
景澜深觉问了句多余的话,与洛元秋说事,还是直白些的好,否则为难的只有自己,她道:“是人都怕死,就算是皇帝也不外如是。虽身居皇宫,有精兵强将护卫、重重法阵环绕,但也一样怕被人以法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去性命。是以他要找一个替身,为他分担这一切。”
“而这个替身,便是被称作玄质的靖海侯。自立朝之初就已定下,靖海侯历代皆由皇帝择选宗室女完婚,却不入宗谱。一旦接任靖海侯之位,成为皇帝的玄质后,便再不可离京。”
洛元秋眉头深锁,替身这种东西她早有所耳闻,总免不了与邪门歪道牵扯上干系,故而听到此处觉得很不舒服。她强自按耐住心中躁意,膝上急叩的手指无意泄露心绪:“然后呢?”
景澜俯身展开剑,淡淡道:“历代皇帝都只有一个玄质,到了我外祖父,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他一心向道,仰慕古时修士移山倒海、通天晓地之能,也想效仿修习法术。但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入道修行于他而言难于上青天,只能是一个妄想。他不甘心就此老去,便又命人去寻访长生之术,期冀延寿续命,于是我父亲与我……都成了他的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