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梦(第2/3页)
现在想来,其实那时候,师妹早已经将她的名字告诉自己了。奈何她向来愚钝,如今才解其意。
观镜而自知。
师妹的名字,就叫镜知。
但镜能照人,亦能照世间万物,人情百态,唯独却照不出自身。
她还记得自己与师妹说:“镜子在照人的时候,人不是也在看着镜子吗?你看,只要我时时刻刻看着你,眼中便会常常有你的倒影。莫要担心,我是不会忘了你的。”
忆及旧事,洛元秋很是伤神了一会,抱着被子静坐了片刻,无奈地叹道:“镜知,对不住,我当真是……想不起你的脸了。”
本想躺下再蒙头睡上一觉,忽地听见院中传来些许动静,她披衣起身,推门向外看去,只见地上落了几根鸡毛,脚尖碰着什么东西,弯腰捡起一看,原来是枚弹丸。
想来又是隔壁刘大姐的小儿子乱玩弹弓,吓的群鸡四处惊逃,又飞上墙头了。
洛元秋握着弹丸,正要进屋,却隐隐听到一丝啜泣声传来。
谁在哭?
拢了拢棉袍,寻声而往,她在院子东隅驻足,将耳朵附在墙上,仔细听着动静。
一人哭着说道:“这该如何是好,早先我就劝你当心,莫要胡乱服食什么丹药。你现下这般样子,又不肯让人请大夫,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洛元秋辨出那声音是秀才娘子的,便听见秀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必请大夫,这算不得是病,请来也没什么用的……大伙都领了药,有几人当场便服了,也没见有不妥。你先别急,诶哟,等我缓上一缓,待药力过去就好了……”
她经寒风一吹,顿觉清醒了许多,当即想起那驻神丹的事来,略微思索,还未有主意,又听得秀才娘子哭喊起来:“相公,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洛元秋暗道不好,这傻秀才服了驻神丹,可别把小命给弄没了。她快步进屋穿好衣袍,隔壁哭声愈大,待她出门之时,四邻亦被惊动,纷纷探出头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刘大姐平日素来与秀才娘子要好,如今这等情形,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先一步去敲秀才家的院门。又见洛元秋也在,急切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可别出什么事呀!”
不多时一仆妇开了门,见是刘大姐,忙迎了她进去,因洛元秋低头跟着,匆忙之下也不曾留意,一并放了进来。
秀才娘子在里屋床榻前哭的死去活来,床上的秀才面色发青,嘴唇泛紫,鼻翼翕张,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看情状显然不甚乐观。
仆人已经去请大夫了,刘大姐扶起秀才娘子,正想劝她莫要哭坏了身子,却听秀才娘子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没能劝住相公……”
刘大姐一时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堪堪扶着秀才娘子在椅子上坐下,蓦然瞧见一道人影正默不作声地站在床榻边立着,险些当作是幽魂鬼影,无端骇人。待瞧仔细了,才发现竟是洛元秋,心惊之下想起旧事,忙拉过她说道:“原来洛姑娘也在,这大夫一时没来,你快帮忙先看看!”
又转头与秀才娘子道:“上次我当家的伤了腿,半年请大夫呀吃药呀都没好,最后还是洛姑娘帮忙相好的。你若是信的过我,便先请她为郎君瞧一瞧。”
秀才娘子哭的力竭,闻言微一点头。洛元秋坐在床前拉起秀才的手,但见五指泛黑,中指尤甚,指盖上有一道漆黑细纹,她想了想,觉得秀才大约是中了丹毒。便请刘大姐端了一碗清水过来,从袖中取出裁符纸用的短刀,在秀才中指上划了一道,没入清水中,不过多时,黑血流入水中,溢满瓷碗。
最奇怪的是这血竟不融于水,反倒是沉在碗底,泾渭分明地与清水隔开一层。
刘大姐心头发休,再看秀才,脸上青气倒是消散了许多。却见洛元秋要将衣衫不整的秀才从被里拉起来,顿时吓了一跳,忙按住她的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洛姑娘,你还是未嫁之身……这些事,且唤他家下人来做便是!”
秀才娘子亦是擦干眼泪,道:“洛姑娘是要做什么,与我说就好。”
洛元秋也稍微明白些男女之防的道理,便道:“扶他起来就好。”
秀才娘子唤了方才开门的仆妇入内,放下帘子,与她一道为秀才穿好衣裳,扶他坐起,这才将帘子拉开,低声道:“已经好了,洛姑娘请罢。”
洛元秋颔首,上前指尖重重一按秀才眉心,继而一手握住他的肩,手掌带了几分柔劲,猛地一拍秀才胸膛,秀才两眼一翻,扶着床榻大吐特吐起来。
他吐的尽是些清水,待吐到一半,俨然有些脱力,用不上劲来。洛元秋见状在袖中捏了道符,伸手一拍他的背,秀才莫名有了些力气,又吐了半天,终于吐出一颗漆黑的丹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