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7/9页)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或是在幼年时夭折,是否他的父母兄妹就不会前来雪山,也就不会遭遇如此痛苦而凄惨的死亡?
他厌恶自己的存在,恨不得让自己去死,却只能因为仇恨而强忍着厌恶,与他自己相处。
直到仇恨得报,才终于安心而快慰的杀了他自己。
在顾希朝看来,对于惨死的顾家人,除了那些凶手和帮凶之外,还有最后一个仇人。
——就是顾希朝自己。
而也正是这一点,才是顾希朝生死灵魂中最核心的所在。
在池翊音将这一句写在笔记本上的瞬间,一切在工作日志上新添的字迹,连同着曾经记录员写下的所有记录,都瞬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随即消失不见。
只留下空荡荡的一页纸,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人形怪物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掀起的历风从池翊音脸颊侧吹过刀割一样的疼,只差几厘米的距离,他就会陷入怪物的包围圈,被怪物撕咬啃噬。
池翊音却掀了掀眼睫,湛蓝色眼眸越过山间的风雪看向顾希朝,从容而平静。
原本胜券在握的顾希朝,不由得惊愕,随即慢慢严肃了神情,意识到恐怕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池翊音……会如此冷静?
但很快,顾希朝就得到了答案。
就在那怪物将要抓向池翊音的瞬间,整个雪山连同着空气都静止了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怪物僵立在原地。
下一秒,所有的人形怪物全都轰然破碎,四散成满地血水碎肉,将纯白的雪地染得鲜红。
池翊音却重新站定。
他手捧着无字的书,从容穿行过满地血色。
一团团血肉在他身旁轰然炸开,却连一滴血水都无法迸溅到他身上,反而像是为他的胜利而鸣放的烟花,绚烂鲜红。
顾希朝坐在轮椅上,感觉自己在瞬间就失去了对整个雪山的掌控,被他忽略的某件事,在迅速吞噬着整个事件,从远处的雪山小镇开始一路向雪山蔓延,曾经洁白干净的白雪皑皑全都融化,只剩下了没有冰雪遮盖后的满地尸骸。
数年间所有死亡在邀请函之下的小镇居民,全都睁大了眼睛出现在平原和山峰上,触目所及之处,便是血水横流,深深浅浅的红色,像是对恶魔的控诉。
顾希朝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阻止,眸光瞬间阴沉了下来,饱含着危险和愤怒的眼眸看向池翊音。
但池翊音这一次却不再给他留下任何对话的机会。
在顾希朝看过来的瞬间,池翊音立刻挥手,高高扬起的手臂重重落下,重击在顾希朝胸膛,一声“咔嚓”碎裂声响起,肋骨断裂扎进肺里的疼痛,让顾希朝不由得扭曲了俊美的眉眼,一声痛哼却被他硬生生憋回喉咙间。
但一丝血液,却沿着顾希朝的唇角慢慢流淌了下来。
染红了他的衣服。
池翊音一击毁了顾希朝的所有反抗的可能,便停止了动作,站在轮椅前垂眼看他。
“我给过你机会,顾希朝。但似乎,你并没有在乎过我对你尚有耐心的时候。”
“所以当我的耐心耗尽,也就是时候,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池翊音唇边扬起了一丝笑意,轻声问他:“胜利者,似乎是我?”
但肺部被扎破所带来的痛苦压制着顾希朝,让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满口的血沫。他眼睁睁的看着池翊音站在他面前,在这个极近的距离,似乎池翊音太不小心,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事实却是,顾希朝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甚至在痛苦之下,连说话都是奢求。
在死亡多年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如活着时的痛苦。
顾希朝的眼神明晃晃的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竟然隐隐像是被池翊音抓在了手里,像一个提线木偶,让他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即便哭喊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一瞬间,顾希朝恍惚回到了当年的风雪夜,痛苦和绝望像是虫蚁,啃噬着他麻木的尸骸。
池翊音却像是看不到顾希朝的痛苦,他反而笑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过有很多人并不珍惜这种时刻,并不愿意听我说话。”
“所以,我只有用另一种方法,让他们听我说。”
池翊音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拭过顾希朝唇边的血迹,轻声道:“你看,说到底,我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只不过,我不喜欢很多道理,想要换一换,把你的道理,换成我的道理。”
“顾希朝,你说,世界的未来掌握在死人手里,如果世人皆有罪那就生命皆死……就像你曾经对你自己做的那样吗?当你认为自己也有罪,就杀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