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状
南嘉进来的时候楚栖正倚在床柱上看卷宗,一身雪白丝绸中衣,肩头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沐浴后微干的墨发被一支碧玉簪子简单的束起,几缕头发垂在身后,微微浸湿肩上的衣服。
她一连晕厥三日,刑狱司里也积下来的不少卷宗正等着她过目然后归档呢,这不,晚饭时初三就把这些东西打包送了来过。
楚栖腿受不了寒,即使是夏季夜里一般也不放冰盆。晚上怕热,她就让初二把窗户打开,门轻阖,让夜里微凉的风能够吹进来。
重生前楚栖习过武,耳力非比寻常,当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要进来了,听起来,来人似乎还是她的小王君。
楚栖装作不在意的随手将卷宗翻页,眼角余光注意着门的方向。不是跟初九说了直接带他去睡觉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南嘉不知道楚栖光凭脚步声就听到了来的人是他,进门前心底还有些犹豫忐忑,最后抿了抿唇,还是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门未关死,南嘉没怎么用力就推开了一条缝,他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楚栖还没睡才抬脚走进去。
楚栖先是看见门缝里掏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随后一个淡蓝色的小身影小心翼翼的挤了进来。
她只瞥了一眼就懒得再看也没问他来做什么,目光放回卷宗上,就当没看见屋里进来个人一样。
楚栖不说话,南嘉也不吭声,揪着小手来到床前,皱着两道淡淡的眉毛,眼睛在床上看了看去,也完全忽略床上的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床是初二铺的,楚栖躺上来前并没有看到上面有任何别的东西,此时眼睛不由得跟着他往床上找。
夏天床上的被褥很少,几乎一眼就能看完。楚栖依旧没看见有什么别的东西,小和尚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床上,他眨巴眼睛,目光又放到了别处。
眼睛在床周围扫了一圈,小和尚视线就定在了床尾的榆木衣架上。楚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挂在上面的一个黄色草帽。
这东西楚栖之前在自己的床尾看见过,那时一心只想知道这和尚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注意有人竟敢把东西放在她床上了。
想来是初二整理床铺时,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就顺手给挂在了她的衣架上。
小和尚看见草帽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走过去伸手就要够自己的东西。
衣架有些高,小和尚踮起脚尖昂着脑袋伸直胳膊去够挂在上面的草帽。
夏季衣服宽松轻薄,这一抬手袖子柔顺的衣料就顺着手臂滑到了胳膊肘处。
楚栖眼睛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那双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道道红痕,甚至有的地方还微微渗出了血。
她曾在沙场奋战两三年,身上什么样的伤都有,唯独没见过这种,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自己挠的,反而像是被别人用指甲刻意抓的。
小和尚还在够草帽,从侧脸可以看见他抿着嘴一脸的认真,两只往上抓的小手白皙干净,十指指尖圆润,根本没有留指甲。
这就有趣了。
吃饭时还好好的小和尚,短短一个时辰里就被府里头的人给欺负了。她还不知道王府里居然有这等欺负孩子的人呢。
易王府里楚栖用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做的都是些正事,如今却有人闲的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看来王府也没她以为的那般密不透风纪律森严。
她思虑时南嘉往上轻轻一蹦,指尖将帽子戳了下来,他吐出提着的气,弯腰将草帽捡起来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子顺着他的动作重新滑到手腕处,遮住上面的道道血痕。
南嘉正想出去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磨蹭到楚栖床前,似乎纠结了一番说不说,最后还是没憋住,小声跟她说道:“头发没干就睡觉,会掉头发的,第二天还容易头疼。”
他以前在家洗完澡就要睡觉时,爹爹就会跟他说这话。南嘉觉得他爹肯定是为了他好,说的一定是对的。
楚栖听的眼尾一跳,目光放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南嘉不好意思似得伸手摸了摸头,耷拉着眼皮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开心,微微嘟囔着小嘴,“我之前是有头发的。”
四岁的小孩子也是知道什么是美的。
他这么一抬手,手臂又露了出来。
楚栖顺手将卷宗合起放在腿上,眉梢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往上挑了挑。她怎么觉得这小和尚是故意把伤痕露给自己看的呢?
“胳膊上那是怎么了?”楚栖随了他的意,问出这句话。
南嘉一点也不做作,跟个受了委屈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吸溜了一下鼻子,抿着嘴唇二话不说的捋开了袖子,将两条红胳膊递到她眼前,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委屈,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就等自己替他出气主持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