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页)

喻幼知没说话,走到审讯桌边坐下。

不等她说话,马静静先一步开口:“不管你要问我哪件事,我还是那句话,不清楚,下药的事我不清楚,我在那里上班只负责给人卖酒送酒,至于周云良,我是他的情人没错,他图我的身体我图他的钱,至于他的钱是怎么赚的干不干净,不关我事。”

“那我就一件一件地跟你谈,”喻幼知并没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语气冷静,“如果昨天晚上被下药的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你的性质就是犯罪既遂,懂吗?”

马静静笑了:“谁让他们不好好在家待着听爸妈的话,非要来酒吧找死。”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旁听的老沈憋不住了,大声斥责:“你自己也才十九岁,要换做是你遇上了这种事,你就没考虑过你父母会有多崩溃?”

“不好意思,我已经当他们都死了,理解不了。”马静静说。

老沈瞪眼:“你!”

“师父,冷静点,”喻幼知劝慰道,“要不先出去喝口水?”

老沈知道自己情绪又上头了,重重叹气。

纵使再冷静的检察官也难保自己不会在审讯过程中失态,老沈明显更合适和言语狡猾的嫌疑人周旋,马静静跟他女儿差不多年纪,对这个女孩的态度感性远大于理性,因而面对马静静这种叛逆又不讲理的年轻女孩,他不得不承认,徒弟比他更有办法。

老沈暂时离开,但贺明涔还在,如果审讯过程中马静静突然激动起来,他得负责控制住她。

喻幼知没有继续说两件案子的事,而是问:“为什么刚刚说当父母死了?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马静静显然没料到她会从这个角度问。

喻幼知神色平和,文静白皙的脸上透着耐心两个字,马静静对着这么张温柔的乖乖女脸,莫名使不出脾气,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乡下人重男轻女,我初中还没读完就让我辍学来城市打工给我弟弟挣奶粉钱。”

“然后我就被一个男的下药迷奸了,我敲诈他如果给我钱的话我就不报警,他给了我五千块,我一分没花都给了我爸妈,但是之后普通打工没那么多钱了,他们嫌少,就让我再去找男人睡觉。”

“然后我就当他们死了。”

喻幼知接着问:“所以你是因为自己的这段经历,才对那些受害者视而不见?”

马静静深吸口气,突然低下头,用恶狠狠地语气骂道:“他们活该!明明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却不知道珍惜,整天不学好去酒吧混日子,如果我是他们,有书读又有爸妈养着我,我肯定比他们都听话!”

喻幼知微微叹气:“不论受害者有没有错,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大不了坐牢呗,该怎么判我就怎么判我,”马静静又想起刚刚被那个姓沈的检察官用父亲般的口气教训的场景,心情又烦躁起来,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用高高在上的口气指责我啊?我听了真的很不爽。”

“而且你看着就像是一个在幸福家庭出生的乖乖女,跟我压根不是一类人,没经历过我的事,就不要在这儿当圣母感化我了,挺虚伪的。”

贺明涔面色不虞,曲起手关节敲桌,沉闷叩声示意提醒道:“嫌疑人,我警告你现在是审讯环节,你说的话都会记录在案,注意你的语气。”

“你想错了,我没有幸福家庭,也没爸妈。”

喻幼知突然说了句。

贺明涔倏地侧头看她,却只见她低着头,边记录边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不是我当他们死了,他们是真的死了。”

坐在她身边的贺明涔神色复杂地撇开目光,眉头紧锁。

马静静诧异地睁大眼,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没有对你高高在上,也没有教育你,我只想告诉你,过得不好不是你的错,被人放弃也不是你的错,但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这才是错了。”

马静静苦笑:“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都已经犯法了。”

“只要你提供的证据够有力,法院会酌情给你减刑,”喻幼知说,“你才十九岁。”

十九岁。

大多数人的十九岁,连象牙塔都没出。

马静静低下了头,指尖扣着椅沿,沉默不语。

“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会儿吧,”喻幼知起身,向贺明涔询问,“我们出去喝口水?”

贺明涔嗯了声,也起身。

其实喻幼知不渴,也没有去喝水,而是靠着审讯室外的墙面稍微发了会儿呆。

她多多少少能理解马静静的想法,因为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不肯读书不肯好好生活,好像只要毁了自己的人生就能报复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平。

马静静说她是乖乖女,她知道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