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6/7页)

此刻容远神色莫辩。

无情无欲,心如止水,这是说自己铁石心肠,心如一片死水吗?

她也是大胆。

当着那么多人也敢绕着弯子骂自己。

围观人听出了天婴言语中的阴阳怪气,聪明如大祭司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然而大祭司的目光中却没有愤怒,眼中反而带着几分纵容。

然后又听他怀中小妖一字一句道:“我对这位祭司大人,从未报过任何希望。”

话音一落,容远瞳孔一动,双眼再次变得冷冽。

众人都是一愣,以为她是因为容远选了星辰她说的气话。

可是偏偏她的语气如此轻柔,轻柔得不带一点情绪。

回荡在孤神殿外的风中,好似随着流月草摇摆,如此温柔,但是却如此的坚定而决绝。

她不是在耍性子怄气,而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她从来,对容远没有报过任何的希望。

她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去看容远,但是她躺在容远的怀中,他又正在垂首看着自己。

那双眼仿佛在听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时冷了下来。

天婴前世着力于观察他的情绪,想从他那双眼中看出喜怒哀乐,想要取悦他,让他开心,很怕他生气。

她可以受尽委屈,也不想让他有丝毫的不高兴。

而现在,面对那双冷漠的眼,她全然不在意。

她只是实话实说。

从一开始,她就不认为容远会选自己。

除了是草种的容器外,她只是容远一枚棋子,当初容远从饕餮那里要她过来只是为了刺激星辰,如今他目的已达,不会再为了自己与饕餮周旋。

只会另寻一个代价最小的方法从烛比那里保下自己这条命即可。

毕竟自己不值得他大费周章。他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感受。

幸好,因为有那么些许了解他,没有对他抱过任何希望,所以她没有特别的感受,也不存在失望或是难过。

她只很想回到桃源村,远离这些尔虞我诈。

她受了伤,很疲惫,意识在渐渐模糊,但是想到回去,她努力让自己精神起来。

她必须回到孤神殿,从她挖的密道中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如果现在饕餮把她叫回后宫,她离开的机会就会越来越渺茫。

她看向饕餮,几乎是有气无力地道:“陛下,我与祭司大人什么都没有。”

饕餮垂眼看她,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请让我回孤神殿为您祈福,直到烛比将军大胜归来。”她必须为自己争取的时间。

双面妖看着天婴长长叹了一口气,对饕餮吹着耳旁风,“陛下啊,那么痴心忠心的一只好兔子,您要不要再……”

饕餮大手一挥制止了双面妖,“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他不再看天婴,“那你便在孤神殿等着烛比将军大胜归来吧。”

天婴有气无力地道:“谢陛下。”

天婴如愿以偿地闭上了眼,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却又是在孤神殿后生司阁中的西厢回廊。

她觉得全身都在痛疼,但是她顾不得这些而是看向了院子。

幸而通往院子的门是打开的,她模糊的视线中胡萝卜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一个微凉的声音让她脸上的喜悦一僵。

“那么在意你那萝卜?”

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

她看见一位白袍青年拿着一本书坐在屏风前的桌边。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用那漂亮的手指翻了一页书,又用那只手拿起旁边的白瓷茶杯放在唇前,抿了一口。

天婴想翻身起来,可是一动就全身疼痛,“你怎么在这?”

天婴看到青年放下了茶杯。

“我为何不能在此?”

天婴抓住了被褥,又看了一眼她的萝卜秧子,这里是容远的地方,他的确爱在哪就在哪,可是……

“我是觉得大人如此繁忙,有那么多大事要做,本不该这个地方喝茶看书,虚度光阴。”她的语气非常的淡漠敷衍,只想将他赶快打发走。

容远又翻了一页书,依然是目不斜视地答:“既然是虚度光阴,在哪里都一样。”

天婴:……

她不想与容远做口舌之争,于是继续躺平在床上,看着房梁发呆。

容远原来在她这里从来呆不到三刻,无非就是跟他熬呗。

只是原来自己觉得人生漫漫,可以虚度的时光用之不绝,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时间比容远还要可贵,于是才看了一会儿房梁,就叹了口气。

见容远不走,她又叹了一口气。

直到她叹了第三口气,连容远依然无动于衷。忍不住道:

“这般虚度光阴,大人难道不心虚吗?不焦虑吗?”

容远:“不心虚,不焦虑。”

天婴还待说什么,容远道:“既然完全醒了,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