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页)

慕清晏:“敢问宋少侠,何为‘势’。”

宋郁之道:“往远些说,就是日升月落,大河东流,山川巍巍。无论怎样耗尽心血,旭日总会如常落下,无论杜鹃啼血,月儿总会如期而至。”

慕清晏冷哼:“陈词滥调。”

“年幼时,我也这么以为,直到这些日子,才慢慢领会母亲的意思。”宋郁之侧眼看向窗外,“那年,蔡女侠在太初观举办的六派弟子大比上一鸣惊人,夺得头筹,家母冷眼旁观后断定,哪怕无人从中作梗,周蔡两家的姻缘也成不了的。”

慕清晏嗤笑一声:“这话是对素莲夫人说的罢。”——这话明显是青莲夫人用来劝妹妹别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挑拨人家未婚夫妻了。

“看少君深知尹家家事了。”宋郁之笑笑,“不错,这正是母亲劝姨母的话。母亲说,蔡女侠这样心志高远之人,既见识过天高海阔,就不可能回内宅去受个心胸狭隘老妇人的气了。周庄主再温柔体贴也没用,除非闵老夫人早些过世……不过母亲看闵老夫人能活很久。”

慕清晏皮笑肉不笑,“祸害遗千年嘛。”

“母亲也劝姨母对周庄主死了心,因为周老庄主明面看着对外祖父敬重有加,心中却有戒备,他早早为儿子定下亲事,就是防着外祖父安排尹氏女子去结亲。”

“母亲还力劝外祖父不要针对蔡女侠。母亲说,蔡女侠热血单纯又天纵奇才,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剑。是以之后数年中,无论蔡女侠如何飞扬跳脱自行其是,外祖父都默默隐忍,从不以长辈的身份弹压。果然,后来聂恒城倒行逆施,蔡女侠挺身而出,以决死之心除魔卫道。”

慕清晏自己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然而听到这里也不禁毛骨悚然。

他冷笑道:“涂山大战后,我教群龙无首,蔡平殊一身神功尽废,只有尹岱坐享其成。好好好,好一番算计,好一段阳谋,青莲夫人果然心机深远,常人殊不可及——既然她如此神机妙算,怎么算不到亲爹惨死呢。”

“母亲一直劝外祖父不要贪图蔡女侠的功绩。”宋郁之微微摇头,“聂恒城既死,蔡女侠身废,周老庄主时日无多,外祖父作为正道首宗的宗主,已无人掣肘,本就是天下第一人。有没有诛杀聂恒城的功劳,都不损其威势,何必贪图那虚名。”

他长叹一声:“可惜,外祖父不肯听母亲的。庆功大宴后,魔教一直无声无息,连母亲也松了戒备,这才有了外祖父遇袭惨死之事。”

慕清晏目色幽暗,一言不发。

心中却想,幸亏尹岱贪天之功,尹青莲乍闻父亲惨死,大恸之下小产,加之操劳过度,导致数年后早逝,倒给本教除了一名大敌。否则以尹青莲满腹的阴谋诡计,尹岱的权势滔天,聂喆怕撑不到自己成年,就把离教的全副家底都输了出去。

他微笑道:“真该让昭昭来听听宋少侠这番话,让她知道知道令堂如何在背后算计蔡女侠,不知她还会不会待你亲厚一如既往。”——他已打定主意,待会儿转头就去跟蔡昭传话。

宋郁之正面看向慕清晏:“说不说都行,反正我也不赞成母亲的行事。”

他道:“母亲窥破了天下之势,可惜没用在正途上。我钦佩母亲目光如炬,料人先机,却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慕清晏嗤笑:“令堂美中不足,看来宋少侠是尽得令堂真传,青出于蓝了!。”

宋郁之再度低头,缓缓擦剑,“我虽然听了母亲许多教诲,可惜之前并未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成了半个废人。”

“宗门遇袭那日,是我急切了。我一听到报信的哨声就不假思索的分兵抗敌,却没想到以万水千山崖的铁索机关,就算有人闯入宗门,人数也不会能有多少。”

“我仓促下令,正中了敌手诡计,若不是昭昭师妹及时赶到,我恐怕伤的比如今更重。反倒是少君,沉着思虑,冷静应对,我不如少君多矣,活该我有如今之劫。”

听了这番夸奖,慕清晏没有半分喜悦,他把玩着一只精致的小茶碗,“东拉西扯了半日,然而这与今日,与我等,有何干系。宋少侠重伤之后,镇日多想,这是想出病来了吧。”

宋郁之放下白虹剑,定定的看着对方:“那我就说说今日,说说我等。”

“正如当初母亲一眼看出周庄主与蔡女侠的姻缘成不了,慕少君睿智犹胜家母,难道看不出如今你与昭昭师妹之间的‘势’?”

“少君生来就是魔教中人,昭昭师妹却属北宸六派——父母慈爱,尊长疼惜,手足和睦,她眷恋良多。”

喀喇一声响起,茶杯片片碎裂,慕清晏缓缓松开手,掌心微有几缕淡红。

他抬头,眼底冷光大盛:“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宋少侠怎得闲情逸致与我这大魔头扯往事!我跟昭昭的事,也轮得到你这个废物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