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戏伶(第2/3页)

三人半晌没做声,男子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站起来。都缙忙问:“这匕首怎么办?”

“一并埋了吧。”

填土比挖坑要来的容易,闻玉帮着挖完坑,就将填土的事情交给了都缙,来到溪边就看见卫嘉玉正蹲下身洗手。溪水从他指缝流过,染红了一片溪流。他却毫无所觉似的,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上已经快要凝固的鲜血洗去。他这会儿不像天上的菩萨了,像个玉面的修罗,刚从人间的腥风血雨中度化回来。谁能想到他生着一副连鸡都没杀过的模样,方才居然就敢往人心窝里掏东西,闻玉对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改观。

“现在能跟我说说昨晚的事情了?”闻玉问道。

今天夜里卫嘉玉来找她帮忙处理尸体的时候,告诉她说已知道了昨晚究竟是谁动手杀了屠户,闻玉出于好奇这才大半夜带他们来这里埋尸。

卫嘉玉信守承诺,也不卖关子:“昨晚洞中没有人注意到须屠户是几时离开的,说明他是自己离开的山洞,并非受人胁迫。而我们发现他尸体的小坡距离山洞路程不短,可见他是特意走去那处,多半有人一早与他约着在那儿见面。既然这样约他出去的那人,多半就是动手杀他的凶手。”

“你知道那人是谁了?”

卫嘉玉缓缓道:“今晚既然已经知道隗和通昨晚确实给纪城他们传递了消息,他身上的伤也确实是焦冼动手所致,那么剩下的人中,无法证明昨晚行踪的就只剩下那戏伶与老僧了。”

“那晚山中还有一个吹笛人。”闻玉提醒道,“昨晚好几个人都同时听见了笛声,总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在说谎。”

“不错,但目前所知,吹笛之人似乎并没有理由杀那屠户。”卫嘉玉问,“你还记得那天离开山洞去寻笛声的都有谁?”

闻玉回忆一番:“纪城,柳又伶,还有那个老和尚。”

卫嘉玉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天赶去的山崖上,路过了一片果林?”

那日闻玉一心留意着笛声从哪个方向传来,倒是并未留意这些,不过他这样说,她也立即想起来那附近确实有一片果林:“确实有一片浆果林,但那……”她话说到一半,福至心灵一般低头朝着对方的鞋尖看去。山中过了一日,众人都没有机会换下身上的衣物,因此即便是卫嘉玉这样喜洁的人,鞋面上也不免沾上了许多泥点,除去那些黄泥之外,他皂靴两旁还有一些深紫色的痕迹。

纪城离开山洞并不是为了笛声,而是去了同隗和通约定的地点,因此鞋上并无这些污迹,那么剩下的二人之中……

闻玉已想不起二人鞋面上究竟有没有沾上过浆果汁水的痕迹了,但她忽然想起那日赶到山崖时,林中残留的淡淡檀香气味:“去了山崖的是那个老和尚,杀屠户的是柳又伶?”

卫嘉玉略带赞许地看她一眼,又听她问:“可他有什么理由要杀屠户?”

“你还记得那日在林中,屠户提起红袖班上下被人灭口的事情?”

闻玉闻一知十:“柳又伶前脚被人从戏班赶出来的,后脚戏班就出了事,你怀疑这件事情和他有关?”

“虽不能断定柳郎君与红袖班出事是否有关,但红袖班出事那日屠户应当是去过戏园的。他身上带着一个绣花的蓝色钱袋,是女子的荷包款式,上面的点翠手艺也是戏班才有的。若是情人送的,应当妥帖保管才是,可那日他在客栈将钱袋取出来时,钱袋上花样的绣线皆有破损,抽绳也被扯坏了。后来我又在林中听他提起红袖班,便猜想那天他或许是去过戏园的,只不过那会儿里面已经出了事,他在官兵赶到之前,听见或者撞见了什么,又悄悄溜了出来,这钱袋也多半也是从哪个尸体手上强拽出来的。”

闻玉回想起客栈那天,他头脑一热取出钱袋同南宫仰叫板的模样,难怪他一个屠户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进山,原来是因为这钱来路不正,他怕官府查到他头上,这才急着携款逃跑。

柳又伶在戏班待过,恐怕也是那时候认出了那个钱袋,这才找上了他。

这之后的事情便无从考证了,屠户在林中似是而非的透露出自己了解红袖班出事的原因,或许正是认出了这行人中有人与此事有关,想要再趁机勒索一笔银子,结果没想到敲诈不成,反倒叫自己丢了性命。

“还有一点说不通,”闻玉皱眉沉思,“要真是姓柳的杀了屠户,那晚坡上拍断了树桩的难不成也是他?”

柳又伶生得细瘦,实在不像是能一掌拍断一棵粗木的人。

卫嘉玉倒也十分坦诚,坦言道:“这一点,在下也并未想清楚。”

等都缙在一旁填完土,折腾了大半夜,距离天亮也不剩几个时辰。

闻玉一回山神庙就回屋睡觉去了,都缙也困得不行,但等他们回屋才发现屋子里头空荡荡的,柳又伶却已不知去向,他的行李包袱都不在屋里,看样子是趁夜独自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