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2页)

沈九道:“这船上的姑娘都是牡丹姐在各国买回来的,我也是。”顿了顿,“牡丹姐是做青楼生意的。”

练月一时没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

练月这么一喷血,吓得沈九立刻折回床边,拿出帕子给她擦拭,边擦拭边安抚:“你伤的这么重,养好也得个把月,若是不愿,可以在想其他办法脱身,不必急于一时。”

练月揪着沈九衣服的袖子,问:“若是我没醒,她要怎样?”

沈九从善如流道:“我替你做了担保,若是醒不来,我来付这个药费。”

练月就知道若无人做保,那个牡丹姐是不会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让人给她用药的,她猜出来了,她喘了一口气,道:“多谢你的好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这个药费的。”

沈九笑了笑:“无所谓,反正我已注定要吃这碗饭,不差这一点,我权当给自己积福积德了。”

后来大夫来了,牡丹姐也来了,一船的年轻女孩都挤到了这个舱房来瞧,叽叽喳喳的围着说了好一阵话,沈九以病人需要静养为借口将她们全都打发走了,只留了大夫。

大夫说她心口的两处刀伤不浅,伤了心脉,虽说侥幸醒了,那也得仔细养着,切勿大动,否则心脉崩裂,就无力回天了。

练月做杀手多年,对这种刀伤剑伤还是有所了解的,不用大夫多说,她也知道,她想问的是脑子的问题。

大夫一听她的描述,就立刻懂了,说她可能掉下断崖时,俯冲的力量太猛,震伤了脑子,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大夫说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摔丢了三年的记忆,没有摔傻,已是幸运了。他之前看过一个病人,被马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脑袋磕到石头上,直接摔回了襁褓中,醒来之后话不会说,饭不会吃,衣服不会穿,字也不认识,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头开始学的,直到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练月沉默了。

“当然。”大夫又道,“这是个极端的例子,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严重,养一段日子都能慢慢想起来,之前有个孩子上树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摔丢了两个多月的记忆,养了半个月,就慢慢的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顿了顿,“这种事情分情况,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后来在船上的日子,一直都是沈九照顾她。给换药,给熬药,给喂药,陪聊天,是个很温柔很周到的女孩子。

沈九,姜国人,今年十七岁,原是姜国松石村的浣纱女,牡丹姐的船路过松石村,见她一个人在河边浣纱,一眼就瞧上了,于是将船靠岸,拿了二百两银子把她从父母手中买了下来。

沈九那对老实巴交重男轻女的父母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于是好劝歹劝,让她上了牡丹姐的船。沈九当时也天真,真以为是被买去做侍女的,后来登了船才知道是去做妓|女的,可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做侍女也好,做妓|女也好,都不由她。

这年头,乡下的女孩子很少有读过书的,沈九是个例外。当然,她家里很穷,并没钱让她读书,全靠她自学。所谓读书是为明理,可能因为读过书的缘故吧,再加上她本身心性过人,看上去很是不同,是那种在人群中可以一眼挑出来的不同。

二百两别说于沈九那对没见过世面的父母了,就是对于姜国国都里的普通老百姓来说,都不是小数目。牡丹姐作为夏国国都里最大青楼的二把手,一双眼睛瞧过多少人,毒辣的很,她肯花这个钱买下沈九,自是知道她奇货可居。

跟沈九聊天的过程里,沈九也问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练月隐去了一部分事实,但没隐瞒自己会武功这事,说自己是个打手,以前给人看家护院的。沈九说会武功好,这样的世道,会点武功能保命。练月虚弱的笑,说她宁愿不会武功,就做个平常女子,过普通的日子,那样也不至于一直流离失所,还要常常被伤痛折磨。沈九也笑了,说大家都是对已经拥有的看不上,而羡慕那些自己没有的。

练月觉得沈九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漂亮又通透,因为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当年她没有跟家人走散,普普通通的长大,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一窝普普通通的娃,那么她闲来无事时,可能会羡慕书中那些孤身一人走天涯的人,不需要牵挂任何人,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