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2页)

“你是来找我的吗?”他忍不住问。

穆君桐哑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殷恒说这次很冒险。在城门口的时候,岳言山说你受伤了……”天子受伤了,还真轮不到她来担心。可她就是有些慌张,控制不住。

秦玦不懂担心这种情绪,只感觉现在的她像是雨后晴空才会有的云,软乎乎的,让他有些熏陶陶。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现在好像能够靠近她。

于是他往前凑了一步,挡住城墙火把投下的光,将她罩在了自己的黑影里。

穆君桐并没有后退。

他心里一动,打蛇上棍地再凑近了一点。

她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问:“你哪儿受伤了?”

秦玦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无措:“小伤,不碍事的。”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以身冒险,人没了,穆君桐就真成寡妇了。

她舌根泛起苦涩,心里有些酸,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收复燕国?”她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个决定有多突兀,千千万万的时空里,秦玦从没有做出过这个冒险的决定。他傲慢、目中无人,所以他才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城池国土涉险。

秦玦蹙眉:“自然是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再等几年,燕候之子站稳脚跟,想要偷袭可没那么容易了。”

可她不是问的战略,而是他下决定的初衷。

她心脏怦怦直跳,一边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是离谱,一边又觉得秦玦这种疯子确实能做出来。

“我是说,为什么想要统一诸侯国,你并没有很在意这些……”问题问出口,她一时有些彷徨失措,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也不确定秦玦会给出什么答案。

对于她来说千钧重负的问题,对于秦玦却是一个极其简单的轻飘飘的问题。

他不用思索就能立刻给出答案:“因为我答应过你。”

穆君桐深深吸了口气,压住胸膛里陌生的酸意。

“若我只是随口一说呢?”她问,“你怎么确定这是我想看到的?”

秦玦确实不是个正常人。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件很严肃的事,还模仿着穆君桐的语调说:“因为你说‘我相信你’。”低沉的声音说这种话,难免怪腔怪调,滑稽古怪。

穆君桐便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可我自己都不确定我想要什么,这句话能算什么呢?”

秦玦截住她的话头,冷静地分析道:“不,这就是你想要的,我能感觉到。”他心思浮动,像一块儿化了的麦芽糖,软了背脊,试图放低身子靠近她,“就像我现在能感觉到,你很难过。”

这实在是荒谬。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却能感受穆君桐;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清晰明确地知道穆君桐想要什么。

可事实就是就是这么荒谬。世人口中的爱时常是轻盈的、纯白的,可以疗愈一切,他的爱却是暴烈的、荒谬的,足以毁天灭地。

穆君桐感觉巨大的潮水向自己涌来,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窒息,潮水充盈胸腔。她确实是感觉到了难过,很浓烈的难过。

秦玦抱住了她。

偷偷的、悄悄的,因为他感觉到,她现在这么难过,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拥抱。

穆君桐果然没有推开他,他翘起了嘴角。

他身上的血味很重,充斥着鼻腔,让她胃部泛起抽搐。当然,也说不上是因为气味还是因为难过。

她没有回抱他,他却满足得不得了,下巴搭在她肩窝上,贪恋地嗅着她的气味。

穆君桐恍惚,几乎觉得这是一场一触即碎的梦。耳边回放着殷恒的话,她想到了很多,记忆碎片不断闪回,她感觉到秦玦炽热的鼻息,不知两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已经完全不认识现在这个秦玦了。

她对赖在自己肩窝的大个子轻声道:“你变了很多,我快要找不到从前的你的影子了。”

秦玦知道现在或许应该起身结束这个拥抱,但他不愿意,把背弯得更低了一点,赖在她颈窝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让他的声音有些闷:“你忘了吗,以前的我死了。”在城楼上,在她死去的时候,在她用绝望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在她为了别人撒谎说她爱他的时候,在她为了满城百姓的命向他低头的时候。

秦玦说:“你杀死了我。”

他的语调轻柔和缓,仿佛在说一句甜蜜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