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万艳书 贰 下册》(2)(第5/7页)

“与你什么干系?那些老妈子都可以做证,是红珠姑娘主动过来拦下了我和佛儿,我向她打问吉凶时也没把你提名道姓,谁又能说我一定是替你问呢?再则,红珠姑娘又改了名,除咱们知晓内情的,无人再知她的来历,她如今叫贞娘,乃是最当红的命师,‘簪花铁口’你没听过吗?好些当官的都在她那儿求卦,照你说,难不成这些人全都和安国公有勾结?都在自取灾祸?哪怕真有谁和安国公牵扯不清,但只要算命的发句话,九千岁不也都法外开恩了?他最敬鬼神,绝不愿得罪——”

“小蚂蚁,你说什么法外开恩?哪个算命的,发了什么话?”

“我正要和你说呢,你可知我才在大门外又见到谁?”

这一说,万漪又险些双泪长流。她把书影告诉她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和柳梦斋重复一遍,讲到一半时,柳梦斋突然插嘴道:“詹盛言是贪狼星下凡?所以要拿祝书影来镇煞?”

“听起来荒诞不经是吧,可九千岁深信不疑!他对外假称太后要宣弟弟身边的侍女问话,然后就会‘请’太后将影儿留在宫中,以镇压星煞。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日暮的余光即将收起,柳梦斋的脸膛整个陷入了灯火的跳动不定之中,他的瞳仁燃烧了起来,嘴角扯起那轻轻歪斜的微笑。

片刻后,他的笑发出了声音。他把手指头掰得乱响一阵,笑道:“小家伙,我暂且不能陪你了,我得家去,有件急事得和我们老爷子合计一下。”

“什么呀?你要走可以,倒是和我说明白再走呀。”

“回头我再和你说。”

“不行,不准就这么走!我才告诉你说,红珠姑娘预言你平安无事,你倒耷拉着一张脸,可我一说到书影妹子,明明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反而一下子兴高采烈的。哥哥,你别拿我当傻子,你预备和你家老爷子说什么?是不是谋划什么不利于我妹子的事情?”

“你想哪儿去了?”

“那你就和我说清楚!要是我无意间说的什么话坑了我妹子,我可不能活了。啧,你快和我说清楚,不说不准走!”

“我保证不干你妹子什么事儿,赶明儿我再和你细说行不行?”

“赶什么明儿?我没明儿,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急死了!”

她一顿足,把手里一支涂胭脂的毛笔一摔,仰首直瞪他。

柳梦斋说不好打动他的是她为朋友焦急的淳朴,还是她那因发急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唇色还只描染了一半,朦朦胧胧的一抹红,好似经由他轻巧的一吻,就将被吻破。

于是他含笑轻吻她一下,“我说,你这脾气近来可见长。”

她被他这一吻,也破颜而笑,“还不是你惯的……我的亲人,你就别害我烧心了,跟我说明白吧。”

柳梦斋笑叹一声,便在她面前半跪下,“小蚂蚁,我告诉你,但你得保守秘密。”

在他开口前,似乎有人在对他呐喊着“谋之于妇人必不祥”,或类似的警告吧;柳梦斋认出了父亲的声音,父亲立在拳桩前,眼底充斥着对他,还有对他的爱人深深的不信任。

然而在即将完全铺开的夜色间,这一幕瞬时后就被柳梦斋扫去一边。眼前对他最重要的,就是把笑容和安宁放回他女人可爱的双唇间,为此,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秘密,反正他的所有都已归她支配。

“你记不记得那一回,我一来就和你吵架?”

那时他初次得知家族的危机,之后有好些天他都在自我放逐,再见万漪时,他因她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而同她大闹了一场。就在那天夜里,他决心要投入争权夺利的无声鏖战之中,而他所做出的第一个行动,就是跟踪徐钻天。

“为什么要跟踪徐大人?”万漪听过他一番解释,却更为迷惑。

“万海会唐三背后的势力就是他,扳倒他,唐三便不足为患。”

“所以那天你从我这里走后,其实——”

“其实没走远,一直在监视徐钻天。我等了他一个更次,他一从龙雨竹那儿出来,我就跟上了他。”

而柳梦斋压根没敢想,他第一次下海就逮到了大鱼。徐钻天离开槐花胡同后并未回府,他带着个近仆,夤夜造访火匣胡同里的一栋私宅。

“之后我查知,那是一家命馆,馆主就是那个贞娘。”

“啊?”

“你眼下明白我方才为什么不信那女人了吧?”

不过其时,正值万籁俱寂,柳梦斋深恐自己被发现,因此跟得不算紧。待他蹲伏在屋顶上偷听到徐钻天和红珠的谈话时,他们业已谈得入港。他只听见徐钻天滔滔不绝地对红珠说着什么贪狼星君,什么活穴、煞气之类的古怪词语,仿佛他才是巫师,而她是求问命数的卦客。

不过红珠马上就扭转了这一印象,她不小心碰翻了茶盅,茶水洒了一点儿出来,她即刻就对徐钻天“嘘”了一声,“这茶渍有异,怕是隔墙带耳。”说着便警惕地四面环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