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13页)

火车鸣笛,刚才还人流如织的月台,现下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变得空空荡荡。裴光熙下意识地捂眼睛。这家伙,从来不听自己的。花了很长时间才硬化的心肠,却总经不住她折腾,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也许刚才就不该接电话,可——“你再不出来,我就一节节车厢找!”他怎能真让她站一夜去江城呢?

“梁意欢,你还不明白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说完这话,他回头三两步便踏入了车厢。

他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被车窗挡住,梁意欢竟看不真切。高铁缓缓启动。没有轰隆声,她的耳朵却嗡嗡作响,眼前越来越模糊。忍了忍,想婉约地擦掉眼泪,想优雅地转身离开,想做到输人不输阵……可终究忍不住,先是呜咽出声,然后鬼哭狼嚎,哭到最后失掉力气,跌坐在月台上。

那天的场景,也许自己永远都会记得吧?她在月台上哭得就跟死了全家一样悲惨,着实引人侧目,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只是眼睛都快哭瞎了。

○飞蛾的宿命

“去江城?你神经啊!”知道梁意欢的决定后,蒋天大呼小叫,“光熙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要飞蛾扑火?”

接到梁意欢的电话前,蒋天还和齐淼在酒店里挺尸,他刚刚做了件不知是对是错但必须要做的事。“齐淼,别怪我,虽然你是我兄弟,但光熙也是我兄弟,意欢也是我兄弟,二大于一,为了人类的幸福总量,我必须舍小保大。”

好巧不巧,此时的齐淼仿佛有感应般幽幽睁眼,看到旁边的蒋天,不禁叫出声:“我去,你怎么睡在我旁边!”

四目相对,火花无数。脸上火辣辣的疼让齐淼回忆起昨天的事故,他赶忙坐起来,低头看自己:“你、你……没趁我喝醉对我做什么吧?”蒋天白眼,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连脑髓都是污的吧?然而齐淼的眼神仍是怀疑的,在他的眼里,蒋天是危险分子。良久,他终于记起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光熙呢?”

“回江城了。”

这样啊……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齐淼想起昨天井喷式的眼泪和骂街般的责备,简直都替自己脸红:自己怎能失态成那样?

“跟你同屋那么久,居然没发现你好古惑仔这一口。”蒋天哼哼,“把光熙打成那样,还坑人一顿宵夜,现在爽点了没?”

齐淼的头更低了:“昨天是他付的钱?”

“废话!”蒋天先恶狠狠地指着他,想了想,又把语气切换成推心置腹的模式,“你到现在还咽不下那口气吗?”如果是的话,那那两人将要走的路就太坎坷了。

齐淼目无焦点地望着前面,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就在这沉默的间隔中,铃声大作。蒋天接起手机,表情越发凝重。挂掉电话,他迅速穿好衣服:“哥们儿有事先走了,你要困就再睡睡。”跳下床,他忽然很想把话说清楚,“齐淼,其实他们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本来喜欢谁,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法控制。意欢挣扎了很久,到现在说起你都抱歉得要死;而依光熙的个性,他也会一直愧疚下去。我问你,如果他们互相喜欢却因为你而不能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我会开心吗?门响的瞬间,齐淼也这样问自己。

昨天回公寓前,齐淼去机场送易葶回家。安检门口,易葶抱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太可爱了。她本来就肤色白皙,机场的光线又好,气色更显红润。当她噘嘴说再见,周围有好几个男人都看过来,令齐淼有些小虚荣。他很宠溺地摸摸女友的头,说完又亲亲她的额头:“又不是不回来了,春节后就又能见到啦。”

易葶还是不太开心:“我走后,你不准同情你的前女友。”

齐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啦,绝对跟她划清界限,一句话都不说!我向耶稣发誓!”

易葶看他半天:“你什么时候信的天主教?”

“我不信啊。”

“不信你向耶稣发誓有屁用!”女生气炸。

齐淼开心地抱住她,像抱什么小动物一样:“别担心,我看到她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易葶这才消停:“那我进去了。”她转身,边走边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齐淼站在原地看她离开,心很暖。跟易葶在一起,九成时间都很高兴。比起梁意欢,她更漂亮更会撒娇,对他也很宽容。不管读博还是工作,她都从不过问,而且……还不用禁欲!也许她,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人。那么,跟梁意欢分手,未必不是因祸得福。明明想得很清楚,可遇上光熙,往事上头,却还是难受得锥心刺骨。到底是为什么?

本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以开始并已经开始了新人生,但当遇到那人或与那人有关的人和事,心境却又猛然被重置,变得纠结不已。陷入这种困境的,不只是梁意欢和齐淼,易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