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左边(第3/7页)

“别叫我,我伤自尊了。”

“好吧,”他叹气,“我承认有然后。”

“然后怎样?”我喜笑颜开地回头继续追问。

“然后……我就回来了。”他故作认真地说。

“……”

除夕一过,时间就开始飞逝,而刘启却接二连三地出现。要么是真人,要么是电话和短信。

我平时挺大咧咧的,却是个将“NO”说不出口的人,所以每次刘启出现我都是躲,或者找借口推脱。可惜,这人的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我也不好直接告诉他:我们不合适,请你和我保持距离。因为除了约我吃饭、外出,问候我好不好以外,他没有任何过界的表示。一不小心就会搞成我很小家子气。

好在,我有很好的借口——做家教。

我接的三份家教里,除了彭羽以外,还有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和一个初三生。每个人都是一周三个半天的课,而且三个人的程度都不一样,我每次还要专门看书,整理资料,预备第二天教的内容。所以加起来,比学校开学的时候还要忙。

最难教的是那个三年级的女孩儿,小名叫优优。以前上过剑桥英语的那种儿童班,学了一点,现在又在小学学校学了一点,听课的时候精神特别不好,喜欢走神。她人小,所有的学习动力都只能靠兴趣来支撑,她自己却是对英语没有多大的兴趣。可是父母是望女成凤的典范,巴不得她一口气成一个外语天才。优优妈妈时不时还会突然推门而入,问我们渴不渴想不想吃东西。其实我知道,这个做母亲就是想看看我对孩子的课程有没有抓紧时间,值不值得二十五块一个小时,所以随时找借口进来抽查一下。

那天下午,我让优优抄字母。她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喊了她两三声,她支起脑袋,疲惫地揉着眼睛。

“薛老师,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道歉。

“怎么了?没睡好?”

“我上午练了很久的芭蕾,想睡觉。”

“你还在学跳舞啊?”这个我倒不知道,只是看到客厅里有钢琴,以为她在练琴。

优优点头,随即向我汇报她的寒假安排:“一三五下午上您的课,二四六下午去少年宫学芭蕾,每天上午练琴,晚上做作业。过年以后,芭蕾课调了课,有时候会挪到上午上。”

我听了以后顿时想晕倒,差点出口就说:你父母够折腾你的。

可是现在我搁她面前也是一老师,不能随便乱说话,只好摸了下她的头,说了一句万能的教育用语:“大人也是为了你好,所以要加油。”

我这下才知道,并非她爱开小差不好教,而是孩子真的精力有限。

优优抬起头问:“薛老师,您以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差不多。”我笑。

那个时候我也是上三年级,刚刚从外地的小县城到A市,老妈深怕我落在别的孩子后面,要老爸送我去少年宫学跳舞学画画。

“您也学钢琴和芭蕾?”

“没有,我学的是民族舞和琵琶。”说着,我为了证实,还在她面前做了一个新疆舞动脖子的动作。

她顿时弯着眼睛笑了:“我也见我们老师做过,我也想学,可是真难。”

“说起来不难,教一个诀窍。你全身贴在墙壁上,然后反复地想着用你的右耳朵去挨右肩,然后用左耳朵去挨你的左肩。”我说着,又示范了一遍。

优优这下来了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果真跑到墙根,拿着个镜子照着我刚才说的做了几回。可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又坐了回来说:“怎么我一动起来就跟鸭脖子抽筋似的。”

我乐了,以前一直觉得这孩子不太喜欢说话,也从来不和我交流,没想到还是挺好玩儿的。

我又说:“我有个堂姐,个头高,就更惨了,被送去学游泳。第一回去泳校,她说她怕水,说什么也不敢下池子。结果那教练二话不说,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拎起来,呼啦一下就扔水里。”

优优瞪着眼珠:“后来呢?”

“后来?”我回忆起老爸在我面前无数次地重复过的那个场景,忍俊不禁地说,“后来,她使劲打水,两下三下地居然真浮起来,然后谁也没教当场就学会游泳了。爬到池边,才想起来要哭。”

听见我们的笑声,优优妈妈又推门而入,我和优优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

待她妈妈出去,优优小声问:“薛老师,您堂姐后来成运动员了吗?会参加奥运会吗?”

“没有。我也没有成舞蹈家啊,能够成功的人很少很少。”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妈妈又非要我学呢?”优优垂目。

我想了下,对她说:“爸爸妈妈有他们的苦心。有时候大人要你学什么,并不是非要成为舞蹈家、音乐家,而是为了让你更有修养、更有内涵,以后会有更多人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