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福克斯的墨西哥制片厂又增加了两个水槽。

詹姆斯.卡梅隆拍完了少数温情脉脉的戏份,再一次把他的演员们都丢进水里拍摄最难熬的部分。

莱昂纳多感觉自己对水也有PTSD了，当天还没有开始拍摄时好一会儿都不肯下水，只是时不时伸手测了测体温,把脑袋摇得不行。

“太凉了，真的太凉了。”他整张俊脸都写着拒绝,“你真的让人加过热水了么，吉姆？我不信。”

事实上,热水确实是加过的,但问题是水槽的面积太大了，天气也太冷了——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恒温泳池。

詹姆斯.卡梅隆撇撇嘴,不答反问：“知道你自己越来越像哪种动物么,里奥？”

“狮子？猎豹？”莱昂纳多自信满满地挑了挑眉,“还是什么？”

“跳脚的‘波斯猫’。”詹姆斯.卡梅隆说出这个答案，并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调整霜冻妆的乔茜，“看看我们的女主角——你就不能学学乔茜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妈在夸奖住在隔壁的天才儿童。”莱昂纳多把手一摊，还是不准备马上下水。

他的化妆师西恩.格里格忍不住被逗笑了,颤抖着声音提示他：“低头，里奥,我需要把这些弄在你头发上。”

莱昂纳多低下头。

西恩.格里格用一种含有医用粘合剂的特制细粉涂在他的头发和衣服上,这些粉末接触到水时会产生霜冻般的结晶效果。

乔茜的特效化妆师蒂娜.恩肖也在为她调整妆容,这些防水化妆品必须让演员看起来又冷又累,但仍然没有办法保证他们在水中拍摄时百分百不脱妆。

同样穿着潜水服和钓鱼裤的化妆师们用小喷壶往两位主演涂了一层蜡的头发上洒了洒水，那上面顿时就结起了白霜。

詹姆斯.卡梅隆在跟技术总监检测人工波浪装置和模拟光源的问题，他是整个片场最忙碌的人，因为他需要考虑所有部门的事情，并始终掌控它们顺利运转。

六十多名充当海上浮尸的群演已经就位,副导演乔什.麦克拉格用扩音器喊道：“现场保持安静——”

摄制现场开始清场，莱昂纳多扑通一声跳下水，涉水走向已经爬上那块木板的乔茜。

詹姆斯.卡梅隆穿着黑色的钓鱼裤，亲自扛起摄影机准备掌镜接下来的这场戏，助理摄影师科尔克.布鲁姆站在他身边。

灯光组的工作人员则穿上了紧身潜水服，拼起了几块黑色挡光板在脚手架上。

“我们真像是一群不专业的岩鲈鱼渔夫。”莱昂纳多小声揶揄道。

乔茜半坐在漂浮的木板上，闻言说道：“你的幽默感很可贵，请继续保持。”

“幽默感没用，我们得抗冻才行啊。”莱昂纳多夸张地搓搓手，“我这辈子都不想拍这种灾难电影了，尤其是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

“那你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东西。”乔茜说，“这对于演员来说，太令人遗憾了。”

莱昂纳多耸耸肩，不置可否。

扩音器中属于副导演乔什.麦克拉格的声音不断传来：

“开始录音——”

“开始摄像——”

“加速。”

“标记。”

“第467场，第3个镜头！”

“And——”

“Action！”

收音话筒悬在头顶，灯光闪得人几乎很难睁眼，不算温热的水充满着这个巨大的水槽，潮湿和冰冷为演员的表演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但这一切从来影响不到乔茜。

在副导演喊出“开拍”之前，她已经彻底进入了表演状态，不顾形象地趴在那块木板上，任凭衣物和长发被水浸湿，仿佛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

她的眼神热切又哀伤地注视着面前的莱昂纳多，这一瞬间他们成为了无边黑暗里随着海浪漂浮的爱人。

孤寂和心碎已将她彻底包围。

新月当空，星光弥散。

属于杰克的那双蓝眼睛悄然紧闭，再也不会睁开，他近在咫尺的脸容如同一尊优美的大理石雕塑，失去了灵魂和温度。

萝丝紧握着他的手，将之贴近在自己的脸颊。

她那张苍白的脸在光线下非常清晰，没有任何一处落在阴影中，让人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直击心灵的强烈情感。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早已通红，嘴唇因低温越发显得青紫，原本漂亮的亮红色长发结成一缕缕的，覆盖着白色冰霜，不见任何在那艘大船上的精致优雅。

但却是另一种更为生动的、耀眼的美。

她的眼神专注又凄迷，表情脆弱易碎，但始终带有一丝倔强的不屈，仿佛看不见也听不见除了这一小块木板之外的任何事物，萦绕着无法形容的巨大疏离感。

海浪很安静。

她的眼泪寂静无声。

“CUT！”

因为扮演一具尸体的缘故，莱昂纳多没有能够看见乔茜这一场戏的表演，只隐隐地听到了她的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