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页)

陈晚松开搪瓷杯,捏着耳垂给手指降温。

“瞧我这记性!”王汉德一拍头,转身从厨房拿了个土碗出来。

许空山把葡萄糖水用搪瓷杯和土碗来回倒着,直到热气只剩了浅浅一层,才重新装回搪瓷杯里端给陈晚。

“谢谢。”搪瓷杯入手温热,里面的糖水是恰好能入口的温度。陈晚尝了一口,没想象中的腻,忍着喉咙的痛意喝到底朝天。

搪瓷杯快有他脸那么大,喝完他打了个嗝。

“陈晚没事吧?”刘强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来,脚没踏进门声音就在三人耳边响起。

“没事。”许空山捡完了地上的药片抬起头,大冷天的刘强脸上还带了汗,可见他有多急。许空山帮他把行李取下来单手拎着,容他歇口气。

“不好意思,给强哥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接收了记忆的陈晚认出他身上背的那个军绿挎包是自己的了。

“说这些!”刘强观他神采没之前那么萎靡了,忧虑大减,“你没事就行。”

陈晚恢复了些力气,问王汉德医药费一共多少钱,对方摆摆手,要什么钱呐,一杯糖水而已。

接着他又交代陈晚,不要每天闷在屋里,没事多活动活动,注意保暖别贪凉,按时吃药,争取早点把感冒治好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拿了许空山当例子。

刘强听得直咧嘴笑,许空山那体格,别说他们村,翻遍临溪镇都找不到第二个好么。

听了一耳朵唠叨,陈晚坐不住了,刘强也想早点回去,于是三人告别了王汉德。

平安村还有个名字叫做平安生产大队,方圆几公里都是它的地界。王汉德所在的是一组,而刘强他们仨都是二组的人。

出了门,许空山站直身体,脊梁挺拔,像是屹立在旷野中的白桦树。

陈晚的头顶比他下巴高不出多少,刘强更矮一点,陈晚走在中间,从后面看三人的背影像是手机信号。

许空山从来没走这么慢过,用俗话说就是蚂蚁都被他们踩死了。之前他问过陈晚要不要他背,晕着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清醒了,陈晚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果断拒绝。

平安公社的冬天也是绿的,往远看是墨绿的群山,往近看是翠绿的麦苗,只有割完水稻的田里是一片枯黄。

忽略身体的不适和所处的时代,眼前的景色倒称得上是悠闲的田园风光。

“不是说大队下午会有拖拉机来接的吗,你们怎么先回来了?”许空山早就想问了,但是被陈晚的晕倒打了岔。

“我们没报外语,干等着无聊,想着不如回来算了。”刘强的心咯噔一跳,故意绕到许空山旁边,使劲给他打眼色。

1977年十月底,由于某种原因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宣布恢复,仅复习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数百万考生便踏进了考场,陈晚和刘强均是其中的一员。

刘强考得好不好陈晚不清楚,但原身肯定没戏。发着高烧上考场,连写了什么答案都记不起来,试卷多处都是空白。

昨天下午考完到刚才,跟考试相关的话题,刘强愣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刘强跟许空山打了眼色,又小心翼翼地去看陈晚的表情。

“我没关系的。”陈晚扯出一个微笑,考大学的执念是原身的,当然最真实的原因不可能告诉刘强,他换了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反正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多复习几个月,说不定能考个更好的学校。”

他能想通当然是最好的,刘强最担心他出不来。

陈晚眉间不见沮丧,刘强放心谈论起高考:“我其实考得也不咋样,感觉考的跟我们学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刘强和陈晚同届,去年毕的业,没得到推荐上大学的名额,脱离学校一年遗忘的知识又岂是短短一个半月能补回来的。

得亏他做了两手准备,在报名高考的同时也参与了县纺织厂的招工。

“纺织厂?”陈晚诧异,“你不继续考了?”

“不考了。”刘强摇头,“我没你聪明,再考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打听过了,纺织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有四十块,逢年过节还有福利。”

刘强是真心觉得进纺织厂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他曾劝过原身和他一起,原身没答应。

纺织厂招工对学历有要求,得读过初中,普通人想去都没资格。

“多读书好。”一直默默听着的许空山开口道,“六儿继续考,哥支持你。”

支持,说得容易,陈晚回忆起许空山的遭遇,心脏阵阵抽痛。

“谢谢山哥!”陈晚暂时没有做好对未来的规划,但是有一点他绝不会变,那就是改变许空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