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庆德帝早怀疑太子和温霄寒关系暧昧, 据观鹤园的侍婢密报,朱昀曦经常单独在厢房内接见温霄寒,相处时间往往长达一两个时辰, 有时甚至大半天。
事后都由太子的亲信近侍打扫房间, 整理好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傻子都能看出有猫腻。
富贵人家男女通吃的现象很普遍, 先帝也养过娈童,但跟臣子越礼就太不像话了。
更令庆德帝担心的是那温霄寒好色成性,还留着一把大胡子。而太子一向喜欢娇小妩媚的女子,按说不会对他的色相动心。兴许没临幸他,而是反过来被他给亵渎了。
果真如此, 将姓温的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恨!
朱昀曦受到质问, 比收到无常的催命符还悚惧,赶忙否认:“儿臣绝未行此败德之举, 求父皇勿信谗言!”
他猜是被观鹤园的侍婢或当日随他北征的侍从出卖了, 仔细想想他跟柳竹秋相处的情形是够可疑的,要是皇帝仔细追问还真难撇干净。
庆德帝得给太子留脸面,回头一想,温霄寒这样的人才难得,自己或许不久于人世, 朱昀曦身边必须留个靠得住的帮手。
但是不给这小子上把重锁总是不安。
朱昀曦战战兢兢偷瞄沉思中的父亲,像在火坑上挡秋千, 浑身被燎到起泡, 清晰感受到不断有汗珠在体表滑动。
庆德帝想出一个方案, 淡淡道:“他伪造兵符假传圣旨, 按律当处极刑, 念其救驾有功, 朕拟折罪判处他腐刑,以后让他入宫当差,你意下如何?”
朱昀曦又惊又窘,有那么一忽而竟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柳竹秋不愿做嫔妃,只想当高官,以后让她做司礼监掌印,既满足了她的心愿,又能常伴他左右,岂不皆大欢喜?
但转念便发现此法无操作空间,首先绝不可能瞒过皇帝,到时非弄巧成拙不可。
急忙求情:“父皇,士可杀不可辱,温霄寒这人傲骨嶙峋,若如此处刑,他定会自行了断。求您开恩宽赦。”
他护着温霄寒,庆德帝疑心更重,气闷道:“那就等朕处理完本次的叛乱分子再说,你在这儿伺候一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朱昀曦惶恐告退,他操劳两天一夜,单忧极瘁,给皇帝这么一吓唬竟忘记疲惫,出乾清宫后直奔慈宁宫向许太后求救。
许太后已听说昨夜唐振奇一党造反,亏得众臣奋勇救驾方能快速平息叛乱,正好奇立功的都是哪些大臣,见到朱昀曦便让他详细禀报。
朱昀曦趁便说出温霄寒的事,求太后为其说情。
许太后说:“你父皇不是不能宽恕温霄寒,是怕你太宠信此人,日后引为祸根。至于说要处他宫刑,那绝对是气话。我朱家自□□起便尊重读书人,怎会用此等酷刑去折辱一个才子?”
朱昀曦犯愁:“孙儿也觉不可能,可父皇态度很正经,真令孙儿惶恐至极。温霄寒救过孙儿那么多次,孙儿实不忍辜负他。”
许太后笑道:“哀家也喜欢这后生,诗词写得好,书画技艺也出色,更难得的是办事得力还勇敢忠心,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才。”
朱昀曦听尊长夸奖柳竹秋,比自己受夸更高兴,喜道:“皇祖母如此赏识是她的福气。待孙儿告诉她,她定会加倍报效您。”
许太后摆手:“哀家长居后宫,用不着他一个外臣报效。你且宽心,哀家明日便跟你父皇求情,让他赦免温霄寒。”
得到坚实的助力,朱昀曦心下稍安,回宫沐浴更衣,听侍从奏报平叛的后续事宜,中途奶娘抱来琼蟾小郡主,说郡主两日不见父王,啼哭不止。
朱昀曦忙抱着女儿哄了一会儿,精神放松顿觉困倦不支,歪在榻上睡过去。
侍婢们见了忙扶他上床去歇息,他用最后一点精力吩咐云杉:“明天一早去给柳竹秋传话,让她这些天老实呆着,别忘记自己是戴罪之身。”
这点柳竹秋可不敢忘,当天先在城里临时租了所宅院供全家人落脚,命人采办好家什器具,便待足不出户地待在家里,有亲友找她庆贺或议事,都被婉言谢绝。
陈尚志不知她在避祸,稍后陈良机派人来接他,哄着说:“忠勇伯家的房子烧了,老爷说你不好再给人家添麻烦,叫你回家去住。”
陈尚志不从,陈家人便让柳竹秋相劝。
柳竹秋知道陈良机怕受她牵连,也觉得陈尚志留下不妥,当众哄着他说:“我这儿还没安顿好,你暂时回去住几天,等家里收拾齐整了我再派人去接你。”
陈尚志无奈,依依不舍地跟家人走了。
是夜风雪大作,宅院的房舍老旧,门窗好似受虐的苦役,随着风吼咯吱呻、吟。
柳竹秋拥被坐在火盆边凝思,春梨在一旁改衣裳。
她们的衣物都烧光了,从成衣铺现买了些,好多不合身,得一件件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