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2/3页)

容舒若有所思道:“廖总督很在乎他的夫人,即是如此,他为何还要去吴家砖桥花天酒地?甚至让他与绿倚姐姐的传言甚嚣尘上,他就不怕廖夫人知晓后,只会离他离得更远?”

“许是因为他知道他们再回不去从前了。”顾长晋淡淡道:“从廖绕与水龙王合作开始,他们便已经分道扬镳。”

这话着实是让人觉着唏嘘不已。

容舒抬眸看了眼头顶那轮玉盘似的月亮。

今儿是月娘节呢,一个本该团团圆圆的日子。

“至高至远明月……”

小娘子的声音低低的,呢喃一般。

顾长晋微微一怔,这诗的下一句是——

至亲至疏夫妻。

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天边那轮泛着柔光的月儿。

今儿是八月十五。

嘉佑一十九年的八月十五,他与她在摘星楼相遇。

嘉佑二十年的八月十五,他与她结发成夫妻。

而现在,嘉佑二十一年的八月十五,他与她在距离上京千里之外的扬州,在香樟树影里,感叹着旁人的故事。

那明年呢?

明年的八月十五,他们又会是如何呢?她,可是会离开上京,去大同?

顾长晋乌黑的眼睫缓缓垂下,目光落在她浸在月色里的脸。

“容舒。”

“我现在的处境容不得我去喜欢一个人,可我怕等我能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却已不在原处。我怕我会寻不着你,是以那日,匆匆地同你说了那些话。”

他看着她,眉眼里带了点执着,也带了点儿温柔。

“那些话,那些在酒窖里同你说的话,你若是不喜,便都忘了。只是那些话,俱都出自我真心。”

容舒怔了怔。

她望进他的眼,觉得他此时此刻的目光竟是有些熟悉的。

曾经在梦里,顾允直就是这样看她的。

用带点儿执着又带点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喜欢你。”

院子里沉寂了一瞬。

一道“吱呀”开门声打破了这阵静寂,绿倚红着眼眶出来,她身后跟着廖夫人的婢女,那婢女面色神伤。

顾长晋看了容舒一眼,道:“我进去看看廖总督。”

容舒一看绿倚的神情,便知廖绕定是不好了。应了声好,便快步往前去,稳稳扶住绿倚的手臂。

绿倚轻声道:“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反反复复只问我一句,记不记得我与他头一回相遇的地方。”

她与他头一回相遇的地方还用问么,自是在春月楼。她在台上唱着曲儿,他领着一群武将从外进来,而后便顿住了脚,在满屋喧闹声中静静听完她唱的曲。

只绿倚知晓,廖绕问的分明是他与范锦书初遇的地方。

“不对,他闭眼时还低低说了一句,范锦书,你当真以为是老尚书让我娶你,我才娶你的吗?”绿倚清媚的脸渐渐扬起一丝苦涩的笑,“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气急败坏地削他一记?因为他教我舞剑时,嘴里唤的却是旁人的名字,我只当他嘴里唤的是哪个花楼姑娘。却不想,原来锦书是廖夫人的闺名。”

“我进去之前都还在想,他或许会认出我,认出我是绿倚,而不是廖夫人。”

绿倚的语气怅然若失。

那日回去后,她称病躺了两日。第三日,又重新扬起了笑,做回吴家砖桥最负盛名的花魁。

也就在这一日,昏迷了两日的江浙总督廖绕彻底撒手人寰。

八月二十,梁霄从四方岛凯旋而归。

八月二十二,那位被柳元藏在监军府的廖夫人终于醒来。

容舒不知晓通过廖绕最后的两句话,顾长晋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送完绿倚回去春月楼后,她便回了辞英巷。

四方岛彻底被毁,余下的海寇不成气候,往更远些的海岛逃窜而去,投靠旁的海盗去了。

八月二十五,容舒将城隍庙里余下的伤药送回去医馆,又将手里余下的粮食分送给附近百姓后,便从辞英巷回了沈园。

先前那一个多月,她与落烟就借住在巷子里的一家女子武馆里。

这家武馆是辞英巷的一家传奇武馆,馆主姓田,是田氏拳法的传人,只招女弟子传承田家拳法。武馆里的姑娘们个个能打,从这里出去的女弟子,大多都是去镖局走镖,又或者去大户人家给内宅闺秀做护卫。

容舒给阿娘寄的信便是田馆主在镖局走镖的徒弟替她送的。

落烟自小在穆家长大,习的是穆家枪法,对田氏拳法很是感兴趣,闲暇时没少同田馆主切磋,一来二去的,便也混熟了。

回去沈园的路上,落烟悄悄同容舒道:“田馆主应当是喜欢路捕头的。”

容舒一愣。

田馆主一直云英未嫁,难道就是为了等拾义叔吗?

可拾义叔等的是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