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月上清桐(第2/6页)
她会比他们起得早,她会比他们离开得晚,她会努力地记住每一个招式,每一句诗词。
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但她却那样想让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优秀。
如此过了三年,承德十一年的寒冬,一道密旨突然传来将军府——当今圣上要为太子培养暗卫,令将军府的大公子进宫。
正厅里跪满沈氏家眷,年迈的宦官还未宣完旨,沈夫人就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明白,十七岁的沈暮再过不久就能入朝为官,以他的才能,不管是去边关沙场还是手执朱笔,他的前途都将是一片光明。可若是去了暗卫营,那他不仅断送了仕途,甚至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侈。
被选中的还有尚书府的小姐,赵子衿。
【三】
将军府笼罩着一层阴霾,为了掩人耳目,沈将军传出沈暮突然大病,大限将至的消息。
王都的百姓皆叹息不已,而沈暮却像往日一样淡然。
第二日,宫里的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后门。那时天还未亮,寒风夹杂着落雪,长长的青石街道笼着一层幽静,叶清桐藏在门后,看着沈暮在将军府一众家眷的视线中头也未回地踏上了马车,嗒嗒的马蹄声在安静的街道上空回荡了许久。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她心里空荡得难受,像是将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在那样一瞬间,她突然明白,离开的那个人是她喜欢的少年,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他,或许是在他多次将她从那些世家子弟的嘲讽和欺负中解救出来时,又或许是在她第一次见他,他对着绝望的她说“妹妹,我来接你回家”时。
那样简单的几个字,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温暖得让她贪恋难忘。
她抿着嘴角,紧紧地攥着拳头,而后突然转过身朝前门跑去。
淡粉色的裙摆拖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跑得太急,她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穿过了两条巷子,终于又看到了那辆马车,她开心地轻笑。
她就那样一直跟在马车后面跑,任凭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
似乎是过了很久,马车驶进城外十里一处山庄里,而她嘴角泛白,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山庄门前。
山庄的侍卫将她唤醒,驱赶着她离开。她跪在雪地里,任凭那些人拳打脚踢,坚持着不肯离去。
朦胧中,有脚步声传来,她抬起眼,看到站在她面前撑着伞的身穿白衣白裙的少女。
那时她的思绪已有些混沌,不管那个清冷声音问些什么,她只说一句“我要做暗卫”。
额头上的伤口溢出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艰难地眨了眨眼镜,挺了挺微晃的身板。
大抵跪了三个时辰,她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眉毛也结了冰。
白衣少女道:“进了暗卫营,就再也不能活着出去,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这样,但看你执着,我准许你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只是,能不能活下来做暗卫,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闻言,叶清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张脸太过艳丽。”白衣少女微微蹙眉,转身离开,“我叫容筝,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有着和我一样的身份。”
【四】
叶清桐就这样留了下来,因为容筝的一句话,她每日必须戴着厚重的面具。
这次大约选了一百余人,皆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少女,分别由五个师父传授他们武功。
叶清桐和沈暮不是同一个师父,因此,在之后的两年里,她和沈暮并没有什么交集。她的师父极为严厉,她不能出去看沈暮,只能每日静静地听着山庄里的人对他的议论。
从那些人的话语中,她知道了沈暮根骨极佳,又做事沉稳,十分得师父赏识。她看不到他,只能听到她喜欢的少年是有多么好,只能听到她喜欢的少年已经被钦点为太子暗卫,皇恩浩荡,羡煞他人。
训练那样残酷,刀刃舔血,叶清桐资质平庸,所有人都不看好她,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是最先死去的那一个。
可她却活了下来。
如此过了两年,直到有一日,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于是打听出了沈暮所在的院子,偷偷跑去看他。
那时正是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阳光正好,花开十里。
沈暮正在院子里练剑,叶清桐藏在红漆柱子后,她看得出了神,竟忘记了屏住呼吸。
泛着寒光的长剑朝她刺来,她抬手去挡,就这样和沈暮过起招来。
沈暮误以为她是刺客,招数狠戾,她渐渐不敌,不多久就摔倒在地。
他拿剑指着她,居高临下,低头问她是谁。他身后映着的是斑驳的春光,墨发蓝衣,剑眉星目。
在心里想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她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就连一向麻木的心也终于生出一丝小姑娘的娇羞。她的恋慕之意那样显而易见,都展现在脸上,只可惜隔着一层厚重的面具,一切都被遮掩着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