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4页)

“都没意见是吧。”音灵环视一圈,声音清脆:“那就这样定了,今日子时飞云端开启,半年之后,我们几个在秘境之渊的城门前碰面。”

天很快黑下来,沉羽阁七层宝塔闪着皎洁的光,表面像是流淌着一层水纹,漾动着晃起来,心思巧妙的夺人眼球。不少长辈悄无声息现身,先是隔空对着左右前后点了点头,算是彼此打了个招呼,而后拉着自家的子弟说长道短,千叮咛万嘱咐,说着说着,又道:“走,再去买点灵宝防身。”

这样干的长辈不在少数,沉羽阁一时又成为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地方。

到了半夜,天空突然飘下大雪,薛妤倚在一段白梅枝干上,披肩缀上一层晶莹,没多久,便站成了一动不动的半个雪人。

朝年恰好过来,见到这一幕,轻手轻脚猫着脚步踱步到跟前,伸手拂去她肩头轻柔的一层白,结果才动了不到一下,便见薛妤睁开眼,眼睫上一层微白,看上去格外冷漠:“不用管。”

朝年顿时老老实实停下动作,不说二话地僵在原地,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罚站。

不多时,溯侑寻过来,他撑着一柄描着青山绿水,白墙黛色的油纸伞,沐如春风,皎如明月,那把伞很快落在薛妤头顶。

见状,朝年疯狂朝他使眼色,就差没直接出声:殿下现在心情不好,不需要这个,快拿走。

下一刻,薛妤半睁了下眼,视线在溯侑脸上转了一圈,看到他伸手拢起一束覆了浅浅一层雪花的长发,再细致地将她肩头的雪色轻飘飘扫下。

他的手形状格外好看,筋骨匀称。

她很快又阖了眼,脊背微松,低着声音问:“都准备好了?”

她柔顺的长发从指缝间流过,他捧起来时,像捧起来一掌心散发着浅香的活水。

“一切就绪,殿下放心。”

他的声音落得浅而清,比那夜醉酒时还令人心动。

薛妤默了半晌,任他动作,既没有说把伞挪开,也没有冷着脸凶他。

朝年不可置信,欲言又止,而后吸了吸鼻子,格外受伤地缩到一边。

半晌,薛妤抬眼,看着天空中纷落的雪,不远处荆棘横生,藤蔓倒挂的灌木丛,以及溯侑身后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空中阁楼。

这一切,全都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就连这天空中的雪,都别无二样。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站在她身侧,踌躇着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是松珩。

不知不觉,她又将一个从审判台救下的人,捧到了这种高度,这种程度。

和松珩不同的是,他知恩图报,哪里都好。

说不满意,说不欣赏,那是假的。

四目相对,溯侑透过那双澄澈依旧的杏眼,看到里面几乎蒙了一层薄雾的自己。

他天生会察言观色,对情绪格外敏感,入了殿前司,审过狱中那些人,这项本领越发娴熟。几乎是一眼,他便知道。

薛妤在透过他,想另一个人。

谁呢。

还能是谁呢。

簌簌风雪中,溯侑捋好她最后一绺长发,举着伞的手指根根拢紧,须臾,他哑声道:“殿下,你别想他。”

他望进她眼底,像是一阵强势的风,一道锋利的剑,将千年前的旧事席卷而过。

“叮!”刹那间,风云变动,只见转动的日月之轮下,一根粗硕如撑天之木,段段枝丫压着苍松翠云,周身沉浮着磅礴光点的树枝划开苍穹,随意一点,连空中的雪都为之静止。

漫山遍野的喧闹声都静了下去。

“扶桑树。”朝华和愁离带着人朝这边走来,一见这种阵仗,不由得驻足,低声道:“好庞大的灵力——这还只是一根分枝。”

一道古老门户随着漾动的涟漪,被越来越精纯的灵力聚拢,渐渐现出原有的顶天立地的轮廓。

无数提着宫灯,梳着如出一辙庄重发髻的仙童从一朵朵绿云上步下云端,他们徐徐踱步,两两相对,站在那座巨大的门扉前,声调拖得长而细,字字如凉水般沉到人的耳里。

“——云端开,诸君请进。”

一听就是羲和那边培养出的调子。

不过此时,极少会有人去注意这样的细节,几乎是那个“进”字之后,四野周遭全部像是一锅煮沸的水,咕噜噜迫不及待地冒起无数水泡。

薛妤侧了下头。

在这样嘈杂的,蓄势待发的响动中,溯侑替她撑着伞,风雪席卷着扫过他瘦削的肩头,他低低咬着声线,话音仍一字一句清晰落入她的耳朵里。

“殿下,你多看看我。”

多看一看我。

这一声像是乞求,又像是底气不足的要求。

从未有人敢这样同薛妤说话,亲昵的,滚烫的,像一簇燃在指尖的火。

薛妤顿了顿,长睫往下扫了扫,敛着下颚冷着脸无声无息的纵容了这种堪称冒犯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