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念奴娇(32)(第2/3页)
贺赖的都帐拨了拨芦苇杆子,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忧心了:
“丞相,晏清源没有什么动静呀!”
他们最怕的,不是晏清源强攻,恰是他围困。
年逾四十的贺赖,胡须已经多日没来得及修饰了,乱糟糟蓬在那儿,两只黑黢黢的眼,也在盯着后撤的魏军,搓了搓指腹的厚茧,心头碾过一阵不安。
把晏清源引到此处的狂喜,随着魏军的毫无动作,渐渐退却了。
回到中军,刚一下马,一只纤纤素手就伸到了眼前,他一抬眸,对上一双盈盈清眸,归菀把水囊举着:
“世子,喝点水吧。”
见魏军莫名其妙无端又退了回来,归菀心里直打鼓,不知晏清源打的什么主意,也在忖度,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临场不应呢?
亲兵这个时候送饭食来了,不过胡饼,硬得咯牙,晏清源对此毫不在意,灌了几口水,丢还给归菀,再把她帕子一扯,抹了两下手,拈起胡饼,慢条斯理咀嚼了起来。
他吃相绝不粗鲁,和一旁的将士们迥然不同,归菀满腹心事地看着他,加之身子不适,也没有多少精神,一抱膝头,怔神不语了。
“是不是吃不下了?”晏清源把饼塞到她手里,“将就点罢,恐怕要呆上一段日子,回头让刘响看能不能寻摸到哪儿有河,给你钓两尾鱼。”
本没什么胃口,被他这么一说,一想鱼汤里烩些豆腐,再扔两片茴香叶子,又鲜又清,归菀唇舌生津,很想念会稽了。
于是,抬起脸,对他一笑:“世子,大军都压上来了,你为何迟迟不攻呢?是不是你又改主意了?”
她替他早算过了一笔账,几十万大军,耗在这,一天得多少粮草?一段时日,又得是多少粮草?他后方再无忧,这也不是件容易事,她那副琢磨的神情落到晏清源眼里,并不点破,笑意不显地在归菀娇嫩白透的脸上掠了过去:
“菀儿,你很关心我的事啊?”
归菀那个笑容不觉就僵了一下,胡乱答道:“我不想你有事。”
避开他目光,今早得知他出征的那一刹,自己也是混沌的,归菀眯起眼,朝远处开始泛黄的豆地一看,稀稀疏疏的,应当是没什么收成可言,当初她们遇到的那个老伯……归菀把烦乱的心思赶走,再回首,晏清源不知几时已经离开了,环首刀在他腰间,一晃一晃的。
在秋阳里,格外耀眼。
等到黄昏,魏军竟开始就地扎营了,篝火次第点起,烧水做饭,有条不紊的,很快,飘逸出的饭香,顺着风,送去芦苇荡了。
天际星子粒粒,本点着白钻般的光芒,却也在一团红火里黯然失色了。
晏岳守在晏清源身边,一双老眼,被火光点亮,已经看出了门道:
“世子,你不去攻,是要引贺赖出来啊!这片芦苇丛,地促狭长,不利于我精骑进攻,贺赖想占这个便宜呐!”
晏清源捏着马鞭,扣在靴尖,晚风掠过他的笑颜:
“太宰与他,不是认识一日两日了,果然也看破他的心思。”
说着,扭头一望,“我要看看,他能蹲里头蹲到几时。”
果然,魏军从容静候,好吃好喝,不见急态,第三日,芦苇荡中的西军再沉不住气了,率先窜出了百余人的打头关西骑士,犹如一片黑云,从正路,火速要来奇袭。
得知前锋已出,晏清源精神一振:“贺赖坐不住了!传令下去,只准迎战,不准追击!”
他手一挥,弓箭手便立刻成阵出列,立于盾牌之后,等马蹄声一近,便来了个刺猬攒射。
前方厮杀呼喊震天,晏清源却命人取来双陆,捏着骰子,笑看归菀:
“不如你陪我走两局?”
归菀愣住,忽而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笑:“世子,你学的是前朝谢安石吗?”
晏清源嘴角一扯:“我就是我,学他做什么?”
见他是个不屑神情,归菀知道他向来自负如许,不再说话,果然如他所说,陪着走了两局,他一出手,骰子就掷得极大,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不多会,就败下阵来,晏清源一副完全没有尽兴的样子,揶揄笑道:
“你在这上头,很会敷衍啊。”
归菀无奈笑笑,把白马黑马替他一收:“世子,我一个外人都挂心战事,你却有心思在这玩双陆。”
“你怎么会是外人呢?”晏清源接她一句,意味深长看着归菀,“难道,你一直都把自己当外人,跟我撇的一清二楚?”
外头似乎厮杀声小了些,再静听,仿佛又大了起来,归菀一定神,借势巧妙躲开:“世子,你听!”
晏清源把骰子一丢,那边刘响走了过来,神色激动:
“世子爷,贺赖的左翼右翼都出来了!”
晏清源眸光闪闪,仔细咀嚼这句话,霍然起身:“贺赖已经趁乱逃了,刘响,点一队精骑,后援跟上,去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