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破阵子(24)(第3/4页)
然骏马受惊,再挟持不住,王叔武身影一掉,滚出老远。
晏清源笑意鲜明,那颀秀的身姿,在火光映照下,以及微醺的黎明中,越发清楚了,就这样围着他的战马悠悠打转:“国公,跟我父亲对垒时的沉着冷静被狗吃了吗?”
听他出言不逊,王叔武反倒平静下来,一跃爬起,随手抹掉一把血:
“我折晏垂七万大军,足矣!”
说着蹭的拔剑,架在脖子上是个欲要自刎的姿势,惊得那边已经魂不守舍的部将们哭嚎着就要拦下,晏清源眼疾手快,马槊再一挑,给他击飞脱手,颓然落地。
晏清源森冷一笑:
“你敢自刎,我屠了玉壁城!”
知道他绝对是言必行的人物,王叔武一愣,顿时流下眼泪,一群部将又哭得凄凄惨惨,纷纷劝阻不断,一时间,颇是个哀鸿遍野的情状。
他只得长叹一声:“我关西男儿如何身作俘虏!”
“贺赖根本视你作弃子,你为他守关西,不如为我守关西,我治此地,焉知不能海晏河清?!”晏清源轻叱一声,满脸不屑,鞭子抽的尘土飞扬,身后,则是一众仍在磅礴兴奋中难以自持的勇士们,似乎不能相信,玉壁城,就这样突袭成功了?
眼前,就是那个让他们日夜痛恨难安的玉壁守将王叔武?
生的也不是虎背熊腰,精壮过人。
众人的目光,炽烈中,似乎又有些微的茫然。
而晏清源的手臂其实早受了剑伤,此刻汩汩流血,丝毫不觉,还是刘响眼尖,默默上前,从衣袖上撕下一截来,替他包扎上了。
王叔武只觉眼前年轻人脸皮极厚,又张狂难言,索性闭口不与他言,晏清源似也懒得理他,瞄了一眼被缚将士,却吩咐斛律金道:
“你们进城,不要伤害百姓,好生安抚。”
斛律金却深知他绝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意思,乃是怕新胜之下激起民变,再生意外,此刻,心情也兀自激动不能回神间,山羊胡子一撅,被风吹个不住,两眼的皱纹则攒成朵菊花,很想同晏清源说些什么,忍了忍,领命带着人马行事去了。
“世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蔚景话一落,不想魏军这部精骑里紧跟爆出震天响的“杀!杀!杀!”玉壁一战的恨意充盈正野,沸反盈天的,连蔚景也听的心头微寒,不由的想到那七万人大坑,目中一热,急切地唤了声“世子!”。
晏清源不为所动,面色冷静,等众人发泄完毕,声息渐弱,微微一整兜鍪,那双秀目里如渊深沉:
“一座空城,要了也没意思,百姓不杀,愿降者不杀,剩下的,活埋了罢,至于国公嘛,先把他给我捆起来。”
他轻描淡写说完,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一阵阵缴械兵器碰撞之声,只携一众心腹亲信,趟过残肢烂骸,因寒冷而凝固的血液,溅上马蹄,一气疾驰到大相国堆砌的高台上,掣紧马缰,朝东一望:
东方翻出一线明光,原来这一仗,鏖战至朝阳欲至了。
调转目光,则是大相国英雄梦碎的玉壁城,似乎同几个月前,并无区别,只是主人易手,再往西看去,长安仿佛也就不远了。
可无论如何,大相国是回不来了,七万英魂,也要永久沉睡此地,来年芳草萋萋,鲜血尽掩,便什么足迹也不留了。
“世子为何不杀王叔武?!”刘响显然愤愤不平,一把悲恸哽在喉咙里,却只见晏清源如一团乌沉沉雾气滞在那不动了。
“世子难道想再用他?这个人,自诩关西儿郎,连贺赖也未必能收买住他,世子不杀他,他一点也不会感激世子!”刘响掷地有声,状极关切地望着晏清源,他和所有魏军一样,只想一刀泄恨!
人已从大胜真假难辨的喜悦中醒过神,剩下的,就是复仇。
晏清源一回眸,对上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攥了攥马鞭:
“要杀他,不是在这里。”
众人愕然,一脸的无措,彼此交换了个目光,晏清源身形一动:
“刘响,你让蔚景先留驻玉壁城,把那些死活不降的,尤其军官,全都坑杀在这高台前,再有,看好降将,以防哗变,把王叔武单遣几人先给我送回晋阳。”
这时,胳臂的锐痛似乎才明显了,他轻轻透口气:“让斛律将军他们到平龙镇埋葬将士们的地方来,我在那里等他们。”
刘响心头猛地一热,答了个“是”,一掉马头,绝尘奔城而去了。
玉壁城一战,可谓速战速决,晏清源以少胜多,带着诸将漂亮地打了个翻身仗。城外正在清扫战场,城内大火已被扑灭,烧的一片断壁残垣,烟尘呛人,魏军把没疯的马,稀稀落落赶回马厩,又收拾了武库,来日方长,这些都是他们的了!
守卫河东门户,展望关西的玉壁城真的是他们的了!